你忘了(5)
四
一个男孩在草地边的水泥地上逮着一只蝈蝈。当时他看起来愣愣的,一副茫然
无措的样子。小男孩把它带回家,关在矿泉水瓶里,并在里面放上一些青草。他把
矿泉水瓶穿了几个小洞,让蝈蝈可以自由呼吸。
这只蝈蝈很安静,只有在晚上才叫几声。那孤零零的声音听起来很忧伤。这是
只敏感的蝈蝈,敏感且害羞。不知它为什么会出现在水泥地上?它原本可以不被抓
的,它为什么不逃走呢?
蝈蝈一个人呆着,但它并不感到孤独。是的,它宁愿与世隔绝,也不想回到那
令它心碎的地方。晚上的风很凉了,它却能躲进厚厚的草丛,只有瑟瑟发抖。月亮
也一天比一天圆了,当全世界都睡着了时,月亮就好像为它一个人照的。只有这月
光能给蝈蝈一点儿安慰,可它是那么地高、那么地远啊!
干干净净地迸发青春和热血,多好啊。但等待之中,精神早已委屈了。就像红
色的天空,那么委屈和豪迈。那在午夜的客厅一遍遍地看《香港制造》的孩子,青
春和热血不知不觉间悄悄溜走。从未灿烂过。
在静静的沉寂中,蝈蝈想到了许多东西。遥远的故乡,青翠的草地,金黄的夕
阳,还有许许多多重叠起来的笑脸。就像你所说的那种萧索和怅然,爱尔兰草原上
的野花轻轻摇曳,没有人嘲笑你的梦想,蝈蝈淌下泪来。
它甚至还想到了自己的童年,永远也回不去的童年,那是哪儿?
迷失的快乐。从未快乐过。
几天后,小男孩的姐姐首先发现蝈蝈死了。她柔弱的心被击中了。蝈蝈蜷缩在
一堆枯干的绿叶中间,一动不动。再也奏不出伤心的歌曲。她的泪都要流出来了。
她不忍看,逃进了屋里。
小男孩责怪母亲不该把瓶子放在阳台上,蝈蝈都给冻死了!他妈妈说这类昆虫
是季节性的,本来就活不了几天。于是他们把蝈蝈从窗口扔到了楼下。它又回到了
草地中,融进了无边的绿色和黑夜,再也看不见了,一只蝈蝈的心同它不为人知的
爱情。
五
太突然,才发现,我们已经快乐到第四天。明天我们就要走了。我相信和小丁
的亲密接触只是特定时间、特定环境下才发生的,他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这最后
的夜晚我们格外伤感和安定。我们抱在一起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约好明天分别离
开。小丁还说,他要一个人走。
第五天终于不情愿地到来了。吃过午饭后,小丁突然仿佛很不好意思地悄悄说,
让我送给他一件东西留作纪念。我看着他的表情突然想开个玩笑,又想到即将分别,
还是别开玩笑了。我开始翻书包,我没有带什么东西,只有那瓶“情迷巴黎”的香
水还拿得出手。
我说就送你这个吧,你不要把它给别人。给他香水时,我想起了潭漪,我又想
笑了。我边推门边说我先走了,拜拜。我就开始下楼梯。此时的心情不亚于死了个
人,小丁也跟上来,他跟在我后面。我们一起下了楼,隔着半个人的距离不疾不徐
不紧不慢地走着。我说你怎么也跟上来了。他“嗯”了一声。小丁到超市买了两瓶
百事可乐,递给我一瓶,说:一起走吧。我们等车,车还没来时就随便说着几句话,
喝着可乐。坐在车上看外面,外面有很多高大的白杨树。我指给小丁看,我说白杨
树!事实上,我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白杨树。
我们在地铁站分手,我要坐地铁回家,小丁说他要去西单呆会儿。回家睡了一
觉后我就去网吧上网,果然有不少人惦记着我们呢,富贵给小丁发了一个帖:富老
师很想念你啊,他说这个礼拜也不知道你到哪儿挺尸去了。
在和小丁分别后的几天,我也扎了耳眼儿。一点也不疼。小丁说过,没事儿。
后来我的耳朵发炎了,不能戴耳环,红肿着,还流着脓。有女人说:看看我的,都
一年了,还发着炎,做女人是多不容易啊。要扎耳朵眼,还怕发炎。但小丁说有什
么的啊,不就是一个扎吗?我立马就戴上耳环了也没事儿。小丁还戴隐形眼镜睡觉
也不摘,每天我看着自己光鲜的脸,再看看隐隐发痛的耳朵眼儿,于是想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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