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第三章初见(1) 第三章初见 到四贝勒府也快半个月了吧,从小上学就只习惯按照星期算时间,在古代一 个多月了,我还经常记不住日子。 我跟着邬先生被安置在书房后面小花园的院子里。这是四贝勒府里极其幽静 的一个角落,有两株不知是什么树的参天古木,遮盖着一道清澈的水流蜿蜒穿过, 会聚到我们所处东面,四贝勒府后宅,也就是女眷们住处的后园子里。据说水流 形成一条狭长的湖泊,种满了荷花,再沿高墙下的暗渠流到外面——连那边郊区 的地也是属于四贝勒庄子上的。这里只有两道出口,一道是从走廊直通到书房的 院子,再出去一进才是外面的厢房,开阔的院子正北坐落着四贝勒府的正厅万福 堂。另一个出口却是院墙北面荼架后隐蔽的侧门,出去的一条狭窄甬道隔开了这 个小院子与内院正房,直通到我们进来时的后门。这个院子看似不起眼,外面的 人却轻易进不来,除非那些到了书房后还能不被阻拦的往里逛的人——自然只有 心腹或重臣。我已经把府里能逛的地方都逛了,但最喜欢的还是这个小院子,隐 秘安静少人打扰,而且景色幽雅深得古意。 对于邬先生这样的谋士,在政治局势波谲云诡之时,自然应当如此珍而藏之。 我也很乐意地沾了这个光,如果不是在古代的王府,怎么能住到这么古色古香、 豪华却不俗气的宅院?院子里的布局完全仿造江南园林,不同种类的花草错落有 致,嶙峋的假山石之间有石凳石桌,石桌上还刻着围棋棋盘。 已经是夏天了。傍晚,趁太阳西下,白天灼人的阳光被树荫挡得差不多了, 我才出去站在院子里面发呆。这些天我经常这样,有时候真怀疑自己是不是成了 古代神话里的那个樵夫,贪看仙人一局棋,回首发现时光已流转数百年。 两个女孩子的声音清脆地响在我身后:" 凌姑娘,晚膳已经送过来了,邬先 生问姑娘是过去一起用还是送到姑娘房间?" 这是府里拨给邬先生的丫鬟梅香和兰香,一个伶俐一个老实,虚岁才十四。 这些天和她们相处熟了,我知道她们都是才几岁就被家人卖到这府里长大的,极 懂规矩。被拨过来时,只说是在书房服侍邬先生,但都被严密叮嘱不能对外泄露 书房里面的情况。虽然被四阿哥府里的规矩调教得十分谨慎小心,但毕竟小女孩 天真烂漫,何况我一向很有人权意识,丝毫没有什么主仆的概念,这些日子下来, 我和她们也相处得极好了。我转身朝她们笑笑:" 你们也来一起吃吧。" 拉着她 们一起走向邬先生的房间。 因为我不是四贝勒府买的奴婢,却是邬先生带来的,所以她们很自然地把我 当做半个主子,我也俨然成了邬先生跟前的大丫鬟。听说给邬先生拨人时,福晋 和管家高福儿还很费了点心思。邬先生来了之后,书房今后必定更是府里的机枢 重地,服侍的人多了,招人怀疑,且人多嘴杂不易保密;服侍的人少了,又怕有 重要的人来了服侍不周到。想来想去,只有找两个从小调教得力且知根知底的丫 鬟过来日常使唤,膳食一概由福晋的小伙房负责,洗衣等粗使活也是归入府里女 眷后房一起由专门的人负责,加上邬先生还带了我,这边就足够了,还打算着等 四贝勒回来,再由他指派两个可靠的小厮专一守在书房外面,以备和外面的来往 事务。 我早已想到,这样的地方,恐怕以我这样莫名其妙的身份不容易待得住,梅 香和兰香比我小,却比我有用可靠许多。这些天我已经很努力地向先生学读书写 字弹琴,但那些东西要学好都需要时间,就算学好了,身份也始终是个疑点,那 位精细过人的四爷容得下我吗? 吃饭时,我就有些心不在焉。邬先生心情却很好。他一向不把我当下人看待, 在无事可干的这段时间里,他教我弹琴、读书、写毛笔字也很耐心,在这人生地 不熟的古代,我已经把他当做主心骨了。隐隐约约向他透露过几次我的担心,他 却只是微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也无可奈何。无言地吃过饭,我帮着梅香 和兰香收拾好,就请着先生继续教我弹琴。 学了这么些天的琴,对于听惯电子音乐的我来说,古代的音乐太委婉含蓄了, 不管喜怒哀乐,都不够煽情,总是把我听得昏昏欲睡。于是我异想天开地就把自 己觉得古琴还可以弹的现代歌曲哼出来,叫先生按音律教我弹。要知道每次去KTV ,我都是朋友们公认的麦霸,记得熟的音乐也很不少。这么学着弹了好几首,居然 邬先生也直夸我在音律上有天分。 我却心里只是好笑,暗自庆幸几百年后的作曲家们不能来这里告我侵犯他们 的知识产权,否则官司就有得打了,我可是知法犯法啊。而且,在音律上有天分, 就是和在写字上面没天分相比的了。我写的毛笔字,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惨 不忍睹。每次辛辛苦苦地抓着毛笔" 画" 完一个复杂的繁体字,正要得意的时候, 却看到邬先生一脸见鬼了的表情……唉!深受打击的我就把心思大半都放在了看 书和弹琴上。 弹了一会儿琴,看看天已经黑了。我还没学好换算古代的时辰,只知道夏天 天全黑,应该差不多就到晚上八点多了,于是收拾起琴书,打算回房间休息。在 一旁看书的邬先生见我要走,放下书,看着我。以为他要说话,却又迟迟没有开 口,我抱着琴走到了门口,他终于说话了:" 今天福晋跟我说,四爷有信,明日 就要回来了,原本上月就该回京的,但听说在安徽向盐商筹款,修复决溃河道, 颇有阻挠,还是皇上下旨叫他们回来的。这一回来,已是六月,这边就要忙起来 了。" 这话听着倒像是自言自语,但明显是在对我说,古人怎么说话这么转弯抹角 呢?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自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说:" 先生如此才华, 必定能辅佐四爷做大事。凌儿只尽心服侍好先生就是了。" " 什么' 大事' ?" 他立刻颇感兴趣地问我。 我知道这话不对,连忙转头看着他,还好他神色平静,只目光在烛光下幽幽 的。我发了呆,就没有说话,他又说:" 你放心,记得我说过的那些话,你是个 有灵性的,好好自处,没有人会为难你。去吧。" 我招呼了梅香、兰香过来服侍先生睡下,自己回了房,想着先生这摸不着头 脑的话,很晚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果然听说皇子阿哥和部院大臣都去朝阳门码头迎接四爷、十三爷了, 四爷、十三爷还为仪仗规格过高的事与前去迎接的兄弟们闹了个不欢而散,他们 也没有回家,就直接去畅春园见康熙交差事了。 梅香、兰香唧唧喳喳地说:" 贝勒爷他们到哪福晋都有消息,叫家人和我们 各房的丫头都预备着,过会儿叫我们了就一起到门外迎接贝勒爷呢。" 终于要见到这个重要人物了,我还真紧张起来。服侍邬先生换好一身齐整衣 服,看着梅香、兰香给先生修辫子,我也回房打算换一套整齐衣服。到府里之后, 衣服、鞋子和梳妆等日用品都是府里配给的,据说我的是按着小姐的例,其实府 里根本没有小姐,自然又是沾了先生的光。但我根本不喜欢这些衣服,不是色彩 过分鲜艳的,就是绣了夸张烦琐的图案。对于一向只喜欢黑、白和咖啡色的衣服, 全部行头就是衬衫T 恤的我来说,穿上这些京剧戏服一样的东西真是全身都不自 在。犹豫了一小会儿,挑了一件月白滚深蓝色边的轻罗衫,配上深蓝色襦裙,穿 上用一双大红绣花鞋向兰香换的乳白色缎子鞋,没有绣花,而且,谢天谢地我们 丫鬟都不用穿" 花盆底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