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第七章重阳(2) 磨蹭着穿上衣服,我迟疑地打开门。他一手挽着自己的披风站在走廊里,看 他一身整齐的服饰打扮,像从外面什么地方刚回来。背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看看四周,书房和整个府里都已经是一片黑暗的宁静。 他默默看着我到现在,才开口,带着一点笑意和醉意:" 我从侧门进来的, 不要吵醒他们。我在太子宫里喝酒喝过了,不想睡觉,想叫你陪我走走。" 原来他还真有雅兴,可惜我一点兴趣也没,外面这么凉,我只想回去睡大觉 …… 他看看我,笑了,声音依然很低:" 怎么,又不愿意?" 突然又有点黯然似 的," 你就不能陪我一会儿吗?" 我看着他。不管他未来会是谁,此情此景,这个男人,谁能拒绝? 于是转身关上门,轻声问他:" 四爷想去哪儿?" 他的右手从我身后伸过来,握住我的左手,也不说话,就往走廊后很少有人 出入的侧门,沿那条我进府时走过的甬道走去。 我被他温热有力的大手拉得发了呆,直走出好远才发现自己心跳得厉害。一 路上不停地经过小路、院子的红墙和长长的甬道,似乎永远也走不完,我惴惴不 安地看着他的侧脸,他仍然没有什么表情……只好跟着他像幽灵一样在和夜一样 深的侯门大宅里穿行。 不知过了多久,我糊里糊涂地跟他穿过一个围墙很低矮的院子,眼前豁然开 朗,一望无际的湖水在夜晚星光下幽幽泛着水波,我这才发现,今晚只有满天星 斗,没有月亮。 他终于开口了:" 你好像很不愿意和我多待在一起?" 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 他的声音低沉浑厚,撞醒了我的梦游状态。但是这个话,如何回答?我没有说话。 " 回答我。" 他强势地盯着我。 我只好无奈地开口:" 王爷你深沉威严,崖岸高峻,连众皇阿哥和满朝大臣 哪个不服?奴婢只是……" " 怕我?" 我想否认,又觉得不好直接否认。他一直拉着我,沿湖边走了好长一段,眼 看湖畔已经荒凉起来,湖水里渐渐挤满了枯萎卷起的荷叶,只让人觉得一片秋色 苍凉,他才又开口。 " 可是我看到你,却总是觉得很开心。" 这是什么意思?我吃惊地看着他,千万不要说想要我做第N 个小妾!我急忙 想缩回手,他感觉到了,猛地握紧,很痛哎!我皱眉。 他停下来,拿手掌托起我的左手,只用一根手指,拨弄什么小玩意似的抬起 我已经开始长指甲的食指,仔细地看了看。 " 你还是没有用我给的药?" 他有些愠怒。 我被吓住了,瞪着他结结巴巴地说:" 那个……我……忘记了。" " 忘记?你不是还想退回给我吗?" 他扔掉我的手,紧盯着我的眼睛," 说 你怕我,我却偏又从没见过这么胆大的奴才!" 我越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干脆退开两步,低下头只看着他的靴子。 他在我眼前来回踱了几步,又说:" 可能我的确不太招人待见,做事出了名 的刻薄,向来惹人忌恨。连皇上前两年都说我' 喜怒无常' ,或许我真是太' 冷 面' 了些,不像八弟那样,和煦温柔,专能收买人心。" 他似乎有些叹息,语气 幽幽的,至此只剩下寂寞。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一脸的失落,顿时发现自己太自私了。这个平日里一身 钢骨的" 冷面王" 居然也会怀疑自己?也会没有自信?我,我想着的,怎么就只 有自己的利益? 一阵愧疚,我像以前安慰死党兄弟那样拍拍他的肩膀,恢复了我法学系学生 的本色,慷慨陈词: " 王爷,何必感叹行路难?你办事精细认真,光明正大,是为朝廷,为社稷, 普天之下小民无不能感受你的恩德,那些怕你恨你的,不过是少数贪官污吏卑污 小人,有何可惧? " 至于' 喜怒无常' ,其实那是因为王爷你性子刚毅,外冷内热,不了解你 的人看到你这冷热两面,可能会误解;但是当今皇上细致入微,只要你秉持自己 的本心,实实在在为他老人家分忧,所谓日久见人心,他岂有不知之理? " 至于八阿哥,能被他的温和仁义轻易收买的人,不过是些为谋私利的墙头 草,能被他收买,就不能被别人收买?王爷,你想想那些人,你是不能收买,还 是根本不屑收买?" 一番长篇大论掷地有声,我满意地喘了一口气,不错,语言表达还没有生疏, 只可惜面对的只是一片夜色而不是在学校的模拟法庭上——一想起现在的处境, 又豪情顿消。 这才想起我说话的对象,连忙看他。 胤的面色泛起了我从未见过的潮红,原本深不见底的目光此时就像被台风掀 起了惊涛骇浪的海洋,似乎想说什么,又迟迟没有出口。他凝望我,慢慢地伸出 双臂,很轻却又很肯定地将我拢到他怀中,用披风把我裹在他胸膛前的小天地里。 我呆呆地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一下、两下、三下、四下……直到多得数不过来, 仍一动也不敢动。 半晌,才听到他好像被压抑得发闷的声音响起: " 邬先生说得不错,你是上天送给我的,谢谢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