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世纪感怀 1 进入9 月份,一股公安队伍建设的新浪潮再一次猛扑了过来。 公安部决定:从2000年9 月起到2001年底将在全国公安机关和全体民警中开展以 “全心全意为民服务的宗旨教育,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教育,严格公正文明执法的法制 教育”。2000年下半年到2001年上半年分两批在县级公安机关进行,下半年再在省地级 公安机关中展开。 这就是公安系统著名的“三项教育”。其目的是通过开展全心全意为民服务的宗旨 教育,重点解决对待群众态度“冷硬横推”乱收滥罚、侵犯群众利益等问题,切实维护 群众合法权益,真心城意为群众做好事、办实事。通过开展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教育, 重点解决报喜不报忧、统计不实和警令、政令不畅等问题,进一步倡导知实情、说实话、 办实事鼓实劲、求实效的工作作风。通过严格公正文明执法的法制教育,重点解决刑讯 逼供、滥用枪支、超期羁押等问题,使广大民警自觉做到严格执法、秉公办事、为警清 廉。 这次的“三项教育”与以往的教育整顿最大的不同点就是:要结合年终考核确定5% 左右的后进民警进行离岗培训。对分离出来的后进民警,要举办不少于两个月的离岗培 训班,做好教育转化工作;对不合格的民警予以辞退,对“害群之马”坚决予以清退。 局里上上下下再一次被鼓动起来投入到动员学习阶段、查摆剖析阶段、整改建制阶 段,所有的民警都以为这和以前例行的运动一样,做做宣传,走走过场就完了,虽然说 过要把后进民警分离辞退,但总觉得有些离谱,不是很现实,而且再怎么样也应该轮不 到自己吧。 没有想到的是,上级明确规定,5%左右的指标一定要完成,必须分离培训多少人, 不然的话,这个地方的“三项教育”就不合格。这个硬性指标给局领导出了一个很大的 难题,前几年的教育整顿轰轰烈烈鼓噪了一阵,辞退处分了不少人了,这一次又要动真 格,恐怕大家意见将会很大。 眼看着到了后期,各地开始确定分离人员名单,这下有些残酷了,据说有的地方在 确定分离人员名单的时候煞费苦心,有的地方把那些平时有些吊儿郎当、工作疲沓,多 少有些问题、公众反映比较差的民警叫到领导办公室,苦口婆心说了半天,并答应分离 不进档案,不影响职务职级、提拔使用其他什么的,并许诺报销所有培训开销,包括手 机费,外加出差补助,这样才使一些反正闲着没事的同志,琢磨了半天,觉得还是化得 来,有吃有喝还有补助,去就去吧,难得人家局长政委求你一回,算是支持领导工作吧。 有的地方干脆搞民主投票,以得票多少来决定分离人员名单,如此一来,一些自认为群 众基础差的开始活跃了,比平时勤快了很多,逢人便露出讨好的笑,并且请过去吃饭喝 茶,拉拢感情,弄得投票的结果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只有那些实在是“烂泥糊不上墙的”, 没有办法只有哀叹:分离就分离,不就是名声有些不好听吗?还乐得轻松一下。 不过后来也听说有个别地方由于民警被分离而出现了找领导闹事的过激行为,甚至 有些地方在搞教育时先把有的人枪都给收缴了,生怕哪个后进民警一下子想不通拿着枪 就乱搂火。 据说丁局长和张政委为这件事伤透了脑筋,不免也有些牢骚,说又把他们推到风头 浪尖了,光干些得罪人的事情。后来逼得没有办法,只好把这几年受过处分的民警作为 分离人员报上去,又引起一番骚动,幸好通过不断的做工作,执行“三不”政策,才得 以将这项工作告一段落。 郭鹏因为上次的事情受过处分,本来按照局里这次的分离条件是受过处分就应该无 条件分离,但在局党委会上,有的副职投了赞成票,反而局长政委这次一致说郭鹏免职 后在温和派出所工作成效有目共睹,虽有怨言,但工作却不含糊,而且位置摆得很正, 积极配合所领导工作,在挫折面前没有低头,这难能可贵,我们现在不但不能让他分离, 而且正考虑解除他的处分,以后有机会还要重新使用。 局长政委的话传出来之后,郭鹏半天没有作声,本来他都做好了思想准备去分离, 末了他蹦出一句:“没有想到啊。” 我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毕竟单位上有谁被“选”过去分离不是那么光彩的事情呀。 况且他是我的师傅、我的同事… 2 2001年的元旦,在世纪的钟声敲响之际,我喜迁新居,告别了“母子间”。 新房有四式两厅,令我最满意的是有个八九平米的书房,我将它一面的墙壁都用来 打了整整一堵墙的书柜,书呀报纸杂志的居然放满了,书柜旁边是个书桌,再摆个皮转 椅,坐在上面看看书写写东西,那感觉还真是爽。 在搬新房的这一天,我叫了几个要好的朋友过来小坐,让他们也分享我这么多年奋 斗的成果。 崔永生看到装修一新的新房,尤其是看到那个书房,啧啧说一介书生能拥有一方天 地读书写字那是最大的享受了。 “哎,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能拥有我自己的新房。”崔永生一面在我的皮椅上晃 荡一面由衷地说。 “你当时怎么没有弄?”刘闯也很羡慕,看着我一墙的书籍,问崔永生。 “咳。我哪里有钱?”崔永生叹叹气。 他的情况我知道,虽说近一两年我们的工资加了几次(我们的工资差不多),才700 多元,加上点差旅费、超时工资、加班费什么的补助也不过千把块钱。但主要这些年来 崔永生就是靠着他那微薄的工资养家糊口,他妻子在粮食部门上班,早在几年前就下岗 了,生活费只有100 元。而在1999年他又不幸患过一次乙肝,治疗费就花了两三万元。 还有个小孩,沉重的家庭负担压得崔永生喘不过气来。所以别说买房,连生计都得考虑, 他目前仍住在“母子间”。 “你这小子是不是一到温和派出所就他妈腐败了?”崔永生正色道。 “我腐败,我到温和派出所才不过一年,不瞒你们讲,这套房子包装修花了将近八 万,借钱就借了一大半,你们算算,我夫妻俩两个人加起来的工作时间有11年了,11年 存四万元,多吗?我们还是省吃俭用,能存到这个数字就已经不错了,这还多亏前两年 她在师范的时候福利还不错,我呢,这么多年在派出所在机关就是省了不少伙食费。现 在在派出所一天到晚在外面吃饭,这倒是真的。除此之外,其他有什么收入?” “天天在外面吃,喝坏了党风喝坏了胃,喝得老婆背靠背,老弟嫂呀,戈冰剑回来 你是不是和他背靠背呀。” “他又不喝酒,这你是知道的。”苏蓉结束了这么多年的鸽子笼生活,住亮堂堂的 新房了,心情格外的愉快。半年过去了,她渐渐地也习惯了在沙溪初中当一个普通的教 师。 “你小子肯定腐败,在县城这么块风水宝地,求你办事通融的人肯定蛮多的。”刘 闯笑。 “其实作为我们警察来讲,每一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腐败的机会,只不过有些方面人 家大贪不屑一顾而已,你们敢说,天天吃人家的饭,受人家的烟就不是腐败?”我说。 “说句实在话,我在派出所也呆过,现在在法制科呆,完全也有机会腐败,但我不 敢也不能腐败呀。1997年 ,那时我还在派出所,正好秉公处理了一件伤害案,一方的当事人以为我帮了他, 就悄悄地来到派出所找到我,拿了一个信到丢给我。我莫名其妙地打开一看,800 元现 金赫然在目。你们猜我怎么着?” “悄悄收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故意说。 “800 元那时还算比较多呢,不收白不收。反正帮了人家的忙,人家感谢你而已。 这又不是刑事案件,又不烫手。”彭勇参观了半天,之后笑着说。 “当时是第一次有人这样送钱给我,我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明明是依法办事, 我也不存在帮哪一个,怎么居然就有这样的好事登门,由此可见,我们公安的有些人权 利不知道有多大,我当时想都没有想,就把钱当面将信封丢还过去说:我收了你的钱, 人家怎么看我?你怎么看我!你不要以为是我帮了你,是法律帮了你。” “你真的有这么高的思想境界?”我调侃他。 “如果换作是你,你会吗?”崔永生反问我。 我摇摇头,虽说从警至今,几乎没有什么人给我送礼,但到了温和派出所之后,就 在前不久碰到了这样一个机会,那是在处理一个打架斗殴的案件的时候,我曾经在沙溪 派出所时候的一个熟人一大早找上我的门,说了要求关照他那被抓的侄子的来意之后, 往我沙发上扔下一个信封就走,我也是想都没想,连忙抓起信封追出去争了半天才将信 封给回了那熟人,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那信封里到底有多少钱,1000元?2000元?鬼才 知道。 “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反正我是这样认为,我们干公安的,犯不着 为了几个钱而被犯罪嫌疑人的家属牵着鼻子走。我听说不久前在我们省里的一个市公安 局的副局长、刑警支队的几个人被一个家伙拖下了水,平时也只不过吃吃喝喝,得了一 点金银首饰、衣服手表什么的,可最终都被那个家伙害了,听说还判了刑。你想想看, 我就算他一个人得了一万元好处,可为了这一万元成了阶下囚,位置、职业,什么都没 有了,他划算吗?”我继续说。 “你说为什么有人有这么的大的胆子敢去收人家的黑钱?”彭勇装不懂样。 “之所以会造成收黑钱吃拿卡要的情况出现,这还得从我们警察的权力上说起。警 察拥有两项众所周知的权力。第一是刑事拘留,在公民没有被法院判决的情况下,即可 限制公民的人身自由。第二是劳动教养,也是未经法院判决,就限制了公民的人身自由, 期限超过刑事拘留。在这两项权力中,显然劳动教养的性质远远恶劣刑事拘留,因为劳 动教养给与公民的惩罚甚至可能超过法律给与犯罪人的惩罚,但刑事拘留的行使却更为 普遍。”崔永生抢过话头侃侃而谈,人在法制科呆,一点到晚跟法律打交道,看样子精 通了不少。 “还有治安处罚方面因为处罚额度的弹性也有很大的权力。”我插了一句。 “那方面的权力就不说了,单说刚才说的那两项权力。有些人在行使以上两项权力 时,在某种程度上并不需要非常充分的证据,而是可以根据自己的判断,这就是产生腐 败的根源。我们并不能保证每一个人的判断都正确,也不能保证每一个人都能做到毫无 私心。这种情况在现实中的确存在。一些违法犯罪分子的家属为了不被刑事拘留或者劳 动教养,通过各种关系找到有决定权力的领导,这个领导可以是局领导,也可以是刑警 队长、治安科长、法制科长、派出所长,这些有权力的领导或许会碍于情面或许会为了 单位的利益甚至为了个人的私利,就会使手中的权力出现“寻租”现象,导致以罚代刑、 以罚代教的现象,这种现象在几年前的确很普遍。” “所以一些人就因此收了不少的黑钱!”我愤愤地说。 “我当初叫你去当所长你不去当,再怎么样,所长手上还是有些权力的。”彭勇似 乎有些遗憾。 我不屑一顾:“你呀,看来只会想到好处,要是你当了所长,我看你会出问题。” “我连真正的警察都不是,还能够什么出问题?”说到这里,彭勇有些气馁了。 “袁民的事情你就忘了。”我抢白了他一句。 说起袁民,大家心里就明白了,他原来是温和派出所的副所长,平时常跟一些家伙 混在一起,帮他们办了一些案子上的事情,得了一些好处,哪里晓得后来一个家伙翻脸, 告他一状,说他受贿,检察院一查,乖乖,两下就招了,最后认定一万多元,这不,判 了一年徒刑,缓期两年执行,落了个身败名裂的地步。 彭勇点点头,没有吱声了。袁民受贿这件事成为新安县公安局第一起警察职务犯罪 的鲜活例子,被经常性地挂在一些局领导嘴上。 “不过现在比以前要规范多了,再加上教育整顿、三项教育等各种各样的活动,有 些人比以前也要老实多了。就拿办一个刑事案件来说,原则上不存在什么个人说了算了, 办案民警接受案子立案后,然后所长(队长、科长)签字,法制科长审核,分管局领导 审批,然后报捕,移送起诉……每一步都要经过好多关口,大的案子还有局长签字认可 才能由法制部门开出法律文书执行。这种五级办案制在某种程度上杜绝了一些权力因素 在里面作怪。如果要取保候审或搞劳动教养的所外执行,那是非得上局长办公会不可, 否则你就是违规。你想想,一个案子从到到尾运作下来,办案单位、法制科、党委会、 检察院批捕处、检察院起诉处,那么多环节那么多眼睛盯着,谁敢说放人就把人放了, 谁又能保证别的部门就不来干涉,除非你买通了所有部门或者更为高级的领导。” “所以在我看来,秉公执法、依法办事毕竟是发展的主流,但吃拿卡要甚至收黑钱 的现象要想在近期内杜绝,这不可能也不现实。毕竟再这么样,毕竟你是警察,握有一 定权力的警察。这里面还有个时间过程。” “所以人还是要老实一点,老实在某种程度上虽然会吃点亏,但最终还是会有好报 的。”崔永生一番感慨。 3 “老实有什么用,你一老实就什么都享受不到了。像我们现在局里有些人牛得不得 了,哪怕就是一个小小的股级干部,也都是一部专车在手,而且相互攀比,你坐丰田我 就买本田,反正是公家的钱。” 这两年来公安局的车辆猛增,大多是公车,前几年宝贝似的的桑塔纳现在好几部了, 当然也有些走私车,说不清道不明怎么来的,甚至还有的买了私家车,当然也是走私车。 就拿温和派出所来说,李所长上任之初就买了一部丰田的车,一天到晚宝贝似的在手上 开着,其他人难以染指,虽说引起了一些非议,但风气如此,慢慢地大家也见怪不怪了。 所里毕竟还有两个副手,所长就发话买了两部新的摩托车,我和副指导员一人一部,虽 说明显地待遇就是不一样,但我并没有去攀比,我知道,心里有想法也没有用,人家毕 竟是一把手,这个位置我还是摆得很正的。想当初,在政工科连一部摩托车都没有呢。 “是呀,还有一些权力部门的人,一天到晚和大老板在一起吃饭喝酒上歌厅按摩赌 博,真是什么事情都敢干呀,他们活得可比我们潇洒多了。”彭勇说,流露出羡慕之色。 “咳,有些事情真是说不清,上面五条禁令都有了,还有的人就是不怕,不怕踩线, 不怕处理,真是搞不懂,你说中午不准喝酒,不准酒后驾车,真的做到了令行禁止?还 不照样有人顶风违纪,只不过是不要倒霉罢了。局里现在慢慢地不就有人在偷偷地喝? 喝了酒还驾车?还有不准赌博,白纸黑字,写得那么严厉,现在不是还有人在赌。你们 没有听说局里有些人不知哪里搞来这么多的钱,和社会上的人经常在一起赌博,而且听 说赌得很大,输赢就是几万,搞得人家都说公安的自己都在赌,怎么去抓人家的赌。” 崔永生摇摇头说。 我随声附和:“是呀,我好几次抓到别人赌博,有的就公然对我讲,你们公安的自 己赌博谁去抓?我们平民百姓玩一玩就抓,这哪里公平,弄得我每次都是哑口无言。” “现在就怕公安部、省厅督察总队的来明察暗访,市局的都不怕,县局督察的我认 为是形同虚设,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好意思抹下脸来让你下岗让你关禁闭甚 至辞退或开除你?” “我们的戈指导员差点去了督察,还好没有去。”彭勇突然说、 “是呀,差点就去了。”我点点头。 “其实在哪一个岗位都有它的利弊,当所长有当所长的好处,有权但压力大,当指 导员有当指导员的好处,多少有点权力还轻松,干督察嘛,虽说在县里没有什么权力, 但一般人也懒得去得罪你,饭还是有吃的。”崔永生说。 “唉,我们的戈指导员不知道在指导员的位置上要干多久喽,像他这种性格呀,再 不去运作运作,那就麻烦了。”彭勇又在“哀我不幸”。 刘闯说:“人家都说,生命在于运动,当官在于活动。不跑不送,原地不动;又跑 又送,提拔重用。我看老兄这事儿你是得跑跑。都锻炼这么多年了,还没有一点起色。” 我叹口气说:“你忘了一句,只跑不送,跑也没用。读书读久了,我这思想可能是 有些僵化了,我平生最看不惯跑官要官的,让我找领导们说这个事情,实在拉不下脸皮 ;生怕人家说你作为上面派下来锻炼的优秀大学生,也去做这样的事?让人家知道,岂 不是羞死人的事?再说,向上边跑,都说没有银子办不成事情。我又不同于科所队的那 些头头,平时看到领导就像看到爷一样,吃吃喝喝,过年过节还可以堂而皇之地去拿公 款送礼,送礼还可以以单位上的名义,真是笑话,可在送礼的时候,人是自己去的,自 然这份情就算在了个人的头上,其实这也是一种腐败呀。可我呢,有什么资本?要送礼 还得自己掏腰包。你嫂子在那么差的中学教书,我俩工资加起来一个月还不到两千元钱, 有多少钱去送,刚刚搞了房子,欠了一屁股的债。我算一算,仅是买两条名贵的香烟, 弄几瓶好酒,就够全家一个月的生活费了。找一个领导又不行,找多了,花费那么大, 我哪里出得起?唉,还不要说,即使有钱,有时还送不出去呀,像那次我妻子调动一事, 钱都准备了,可送不出去呀。” “我觉得啊,这根本原因不在这里,并不在你有没有这个送礼的钱的多少,而是你 主观上排斥那一套,为什么我们局里有些人不学无术,鸟本事都没有,但上得就是比你 快,他就是比你有关系,即使没有过硬的关系,但他善于经营关系,单拿一点来说,领 导来了,你要陪吧,可在桌上,你又不喝酒,你在基层这么久了,也知道喝酒是增进感 情的有效手段。是一种工作能力。在平时上班不敢不好说的话,说不定到了酒桌上就有 这样的机会,与领导相处,端着酒杯和拿着笔记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把喝酒和提 拔联系到一起,虽然有些勉强,但这种现象肯定存在的。还有,你要知道,溜须拍马是 一种高级艺术。千万不要以为它只要豁出脸皮就行,或者送一次礼就行,它需要长期的 经营,需要时间作保证,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句话也适用于官场,拍马就是为 了得到上级的赏识,而上级的赏识是升官的唯一途径,别的都是形式,这一点不可不予 考虑呀。”崔永生一本正经地说了一大通。 “唉,我何尝不知呢?那些官场小说里句句都是经典,有理论没有实践,说什么都 是白搭,算了,认命吧。”我叹叹气。 彭勇无可奈何地说:“看来你真不适合在基层呆!近乎有点孔乙己的迂呀。” “不说了,吃饭了,我们谁也不能左右这个社会和现实,还是好好过好每一天吧。” 我手一摆,结束了这场谈话。 4 第二天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刘闯就提议说这么一个好天气,我们几个人不如 到哪里打靶去? 这个想法得到了崔永生、彭勇的一致赞同,更何况好久没有进行实弹射击,手都有 些痒痒的了。本来像实弹射击这类活动是要经过严格审批和把关的,原因很简单,枪这 个东西是开不得玩笑的。 我想了想,刚领不久的新枪还没有试一试性能怎样,而且县武警中队的中队长曾给 了我一盒子弹,干脆干掉它算了。 我偷偷地到政工科把胸环靶拿了出来。在政工科呆过几年,这点面子还是有的。欧 阳为民心照不宣,说:要注意安全哟。他是武警支队教导大队出身的,手枪射击成绩历 来是顶呱呱,上次岗位技能大比武他就代表县局到参赛呢。 我笑一笑:都是老警察了。 事实上正是老警察,才让我们疏忽大意,差点出了大事。 我们四个人开了一辆车来到新安市一个已废弃的老军用靶场,这个地方一般人很少 来,就觉得把他作为靶场真是再安全不过了。 我视察了一下地形,靶场三面环山,正对面还特意开辟了一个以山体为依托的靶墙。 觉得安然无恙了,便将胸环靶竖在离我们25米远的地方。 我给每个人发了五发子弹,说我们来比试一下看哪个打的环数多。 将子弹给刘闯的时候,我说:我们来赌一把如何,输了的请客。 刘闯年轻气盛,他撇撇嘴:你天天枪在手上,赌我就不跟你赌了,但你也别吹牛, 走着瞧吧。 先是彭勇动枪,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接过我的手枪,上膛,成跨立式站好,枪口向前 瞄准击发,一系列动作倒也规范。不过五发子弹一下来,成绩却不怎么的,25环,两发 脱靶。 彭勇似乎还不相信,睁大双眼,在靶纸上试图再找出一个洞来,结果无济于事。 崔永生参加过多次培训,不用我在旁边提醒注意事项,“叭叭叭”几发子弹就打出 去了。弄得我还以为是那种百步穿杨的势头,一看靶眼,大家哑然失笑: 36环,比彭勇稍微好一点。 “唉,好久没有打了,生疏了。”崔永生自嘲。 轮到刘闯了,我就笑他:“你还是拿手术刀厉害一点。枪这玩意,你恐怕就差了一 点吧。” 刘笑着说:“你不要笑,你说不定还打不了我这么多。 我将压好了5 发子弹的弹匣递给他。再次叮嘱了一句:我知道这小子有些毛头毛脑, 要注意枪不要乱晃。 刘接过弹匣,将弹匣压进弹仓、拉套筒、上膛。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大家明明看到他枪口朝下、上膛以后就要将枪举起来的时候, 突然听到“叭”地一声炸响。 我们几个人目瞪口呆――子弹在我前面不到半米远的地方钻了一个小洞。老天爷, 这家伙就在我面前走了火!当时我就站在他的右侧。 “你他妈的怎么搞的?”我脸吓得惨白,当即骂出声来了,“你是怎么搞的?当了 这么多年警察,连枪都不会打?” 刘闯先是脸色惨白,而后立马转红,连连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崔永生、彭勇都在一边骂骂咧咧。 “你这小子,拿你没有办法,继续打吧。”我一边摸摸怦怦跳的胸口,但幸亏是虚 惊一场,我连忙往后退了好多步。 这下刘闯老实多了,小心翼翼地将枪口抬起。 成绩也很不理想,4 发子弹18环。 “你们都是吃屎。”我轻蔑地接过手枪,推了一下刘闯,“去,一边凉快去吧。” 刘闯搔搔头皮赶紧溜到后面去了。 我凝神屏气完成了5 发子弹的射击。 结果还不错,43环。 在班师回朝的时候,我一踢刘闯的屁股:“刘闯,当什么鸟刑警。人都被你吓死了, 今晚你请客了,算是为我们压惊吧。” 刘闯无话,只好忍痛在县城一家排挡请了客,赶过来的郭鹏一听也连说幸运。 在桌子上,我突然想起已是110 指挥中心副主任的孙涛不久前跟我来过一个电话, 一开口就说他命大福大,不然我就再也见不着兄弟你了。说得我一愣一愣的,忙问怎么 一回事:难道又遇上了危险的群体性事件? 孙涛卖了一下关子说了一番,原来有一天他们执行任务回来之后,他的一个同事没 有及时将防暴放入枪柜,反而拿在手上摆弄,不知怎么的,一扣扳机,枪响了,子弹近 距离射向正好站在对面的孙涛,从他的右脸颊划了过去,顿时鲜血直流。 孙涛在电话里一个劲地后怕说,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如果再稍微偏一点点,我就 去见马克思了。 两年之后,我在省城碰上了他,果然,他的脸上已经留下了一条5 -6 公分长的醒 目的伤疤。 我把这件事说了以后,大家又是一番庆幸。 刘闯听了更是后怕,连连敬酒压惊,嘴里念叨:“万幸,万幸,谋害了一个未来的 公安栋梁,我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我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哈哈一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