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沈葳趴趴在床上,已呈半昏迷状态。刚刚才缝合的背部伤痕已裹上白纱布,但仍隐隐渗 出血液,而脸颊上的伤口也以雪白纱布包裹着。她看来十分虚弱,额头冒着因疼痛而猛冒的 冷汗,脸色极苍白。 汪馥蕾看得心都疼了!冲动之下,她直捣海浪的房间。 “开门!浪,我知道你在里面,出来,浪。”她也不管现在正值半夜,也不管会吵醒多 少人。她猛拍房门,直到海浪赤裸着上半身来开门。 “做什么?”海浪冷冷地间。 “做什么?浪,你真冷血!在她为你贾命的时候,你不知道,等她负伤回来,你却不闻 不问!你怎么能这么无情?汪馥蕾气愤地斥责他,激动的双手紧握成拳,她就不信艾雅没与 他说! 海浪俊美的脸庞阴沈,他扒过有些凌乱的半长发,有些不耐烦地说:“你在说什么?还 搞不清楚状况,便被人劈头痛骂的滋味可不好受。 “你不知道?”汪馥蕾的眼眶微微湿润。“为了你的女人,她又受伤了呀!你就连一点 感觉都没有吗?为了你,她什么都敢做呀!为什么你就是不懂得好好珍惜她呢?是不是真的 要等到失去了她,你才会开始后悔呢?沈葳那张脸毁了,她还会待在海帮吗?就怕不会呀! 你知不知道,你就快失去一个用生命爱你的女人了呀!你知不知道? 海浪原本惺忪的眼变得犀利,心里涌现千百种情绪,乱得教他无法理清!她受伤的消息 及汪馥蕾所说……他就快失去沈葳?使他心底深处缓缓升起怪异的心绪,但他却执意将那份 陌生给抛开!因为他知道,若再放任那情绪再孳长下去,那将会…很麻烦! “那又如何?”他坚持以冷漠代替心底深处隐隐的担忧。 “如何?”汪馥蕾盯着他漠然的眼苦笑,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而决堤。“为了你,她 把她的脸划花了!你以为这样的她,还有可能再待在你身边吗?她还有勇气再承受你的冷漠 吗?” 海浪别过眼,不看汪馥蕾那似乎能洞悉人心的眼,强压下心里那莫名的感觉。他──海 浪,是不会对第二个女人有这种感觉的! “你听了,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汪馥蕾不禁哽咽。沈葳爱上的男人,竟是这样的冷 血!她这些年来,是怎样的被伤害呀? 海浪对上她的眼已是惯有的冷,他扯嘴角冷笑。“我该有什么感觉?” 汪馥蕾因他的冷血而心一震!忍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她喊道:“你去我房里看她呀! 来看她现在的模样,看你会有什么感觉?她爱你爱得连命都可以不要!是不是真的要等她离 开,你才会明白她的重要?人总是傻到失去了才想要珍惜,是不是?”大声吼完,她转身跑 开。 海浪强迫自己沈静地看着汪馥蕾离去的背影,内心杂乱无序! 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是感动吗?或者是沈葳为了他而义无反顾的举动,撼 动了他向来冷硬的内心?她为了他,真的做什么都可以吗?真的吗? 他……就快失去她了吗? 汪馥蕾回到房里伫立在床边,看着沈葳憔悴苍白的容颜,不自禁又哽咽。“你为什么要 这么傻?这样做,他又会心疼你几分呢?为了那什么都不是的女人,你将自己弄成这样,他 又感谢你了吗?你好傻!” 轻轻替沈葳拂开遮住颊上散落的发丝,汪馥奋心疼得落泪不止! 海浪在黎明时进入汪馥奋房里,双手环胸站在床边看躺在床上、苍白脆弱的沈葳。 昨晚汪馥蕾走后,他问了艾雅,而艾雅也将一切都告诉了他。的确,这件事震惊了他! 不知是什么冲动驱使,他迅速发出了逮人的命令,只要看见那些人立杀无赦,赏金千万! 消息一散发出去,短短几小时,整个台湾的黑道已开始追踪那些人的下落。相信不用多 久的时间,那几个人就会在地球上消失。 他定定凝视着沈葳俯趴着而呈现的裸背,长发披散,那一大片的白纱布及渗出的血迹。 苍白的面颊上亦被白纱覆盖住。海浪觉得自己的心微微揪疼了!那感受令他想刻意追忘,不 愿承认!除了阙爱,他不会去怜惜任何人,尤其是害死阙爱的她,更是绝绝对对的不可能! 她紧蹙的眉间,似在忍受着身体上的疼痛。 从没见过如此脆弱的她,彷佛一碰便碎了似的!她也有如此软弱的一面,躺在雪白床单 里的她看来十分娇弱,不复平日的坚强。这样的她,显得好陌生!习惯了她的强势,看见如 此脆弱的她,他心灵一角逐渐融化。 不!他心里不会有她的!他可以对她好一些,但──那绝不是爱! 天一亮,沈葳悠悠转醒,她仍是趴着。昨夜,她梦见了海浪!梦见他进房来,以怜惜的 眼光望着她! 明知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但她却情愿欺骗自己!欺骗自己他对她有情,然而…… 她再也不可能回到他身边了! 汪馥蕾正在收拾替沈葳包扎的工具,偶尔用眼角余光轻揪她。 “馥蕾,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沈葳不复红润的脸色,一脸平静,明显看出身体还未完 全恢复,但精神已经较好了。 汪馥蕾索性坐在床沿,直截了当地间:“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要留下、或是决绝地 走?”她会尽全力帮她,只因见识到了海浪对待它的冷酷漠然,不愿她再受伤,离开这里, 是沈葳唯一的退路! “要走。”沈葳盯住汪馥蕾的眼,平静无波地说。她已经下了决定!在她毅然到下那一 刀后,她就已经替自己选择了。 知道沈葳的决定有多坚决后,汪馥蕾微点头,避重就轻地问:“你……真的舍得吗?你 爱了他十年,就这样走,能走得洒脱吗?” 沈葳垂下眼睫,抬手轻抚颊上的白纱。“离开他或许很舍不得,但不离开却要我心痛一 辈子……我该怎么选?”原本决定不落下的泪,却已由眼角淌下,落在额上、枕头上,她哑 着嗓音道:“或许我心底是在赌!赌我的离开能不能让他学会珍惜我,能不能让他懊悔没有 好好对待我?”为了爱他,我的心,毫发无伤的部分剩下多少?还是都已伤痕累累了呢? 对于这如此冷酷的男人,她究竟还在恋栈些什么呢?是因为她的心仍深深陷在爱里面 吗? “好!那你想怎么做?我一定帮你帮到底!” 沈葳淡淡她笑,苍白的脸庞全是不曾有的自己。“把我从这里弄走。” “弄走?”汪馥蕾挑高柳眉。“你想的,会不会正好是我想的?” 她点点头,给了汪馥蕾正确答案!她的心,在地做出决定时,痛得有如被撕裂一般,没 有人知道,她心痛得快死去!离开海浪,是她从没料到的! “想通了?他可是你誓言一辈子跟随的男人。” 她冷笑,不在乎扯痛脸上的伤口。“我的心已经被他给摧毁了,若再不离开,我的人怕 也活不成了!一辈子?呵!我愿意跟他一辈子,他却不见得要我的无悔!这样冷血的男人, 是我拚了命、恋了十多年的呀……以为他终究会被我而感动,总有一天会像我爱他一样的爱 我!我像一只飞蛾不顾一切地扑向火堆……” “你后不后悔毁了自己的脸?”汪馥蕾轻声问。“脸蛋,可以说是女人的第一生命 呢!”日后,又要怎么去承受众人的异样眼光呢? 转头看向门口处,沈葳双眼中有着微微的泪水,再怎样强撑的坚强都瓦解了。眼泪淌下 脸颊,她哽咽说道:“当我一刀划下时:心里想的就是我与他……就这么……断了!所有的 恩怨,也都散了。”她轻轻吸吸鼻子。“他连问都没问起我的伤……我想开了,再怎么强求 都没有用,我再也撑不下去了……” “如此无怨无悔的付出,我得到了什么?就连他的心,我都不着一分!不能再傻下去了 呀,我还有几个十年任他糟蹋呢?”她反而噙着淡笑,看向汪馥蕾。 “什么时候走?你又打算去哪?海爷和妙姨搭今天下午四点的飞机去非洲,要走也比较 没有阻碍,我会帮你出去的。” “明天一早,你送我到台北车站。”她含泪道。这一次,真的是再见了。“馥蕾,我想 当面向他道别,你一定可以帮我的!”又真的……放得开吗? 汪馥蕾懂她的意思,遂点了点头,握住她的手,殷殷叮着:“无论你人在哪里,记得与 我连络,别忘了我!” 沈葳回握住她的手,笑得有点苦涩。 她离开后,这一切仍是这样吧?不会因为她的悄然离去而有所改变吧? 是夜,海浪喝下梅姨送上来的黑咖啡,五分钟后,他向来冷静清醒的头脑竟有些昏昏沈 沈,腹部似乎有把火在狂烧着。 他摊在大床上,呈现半昏沈状态,但体内的欲火仍蔓延着!他想找个女人,否则他勃发 的欲望会不停折腾他! 这时,他房门开了,走进一名女子。 原本他房间从不许他的女伴进入过夜,但他的欲望使他管不了这么多,只想疯狂的占有 女人,欲念使他的理智尽失! 沈葳的脸颊仍包裹纱布,她双眼有着止不住的爱恋,那样深沈、化也化不开的深深爱 恋! 她一靠近床沿,就被海浪拉上了床,随即而来的,是他如豹般强势的侵略。 他粗鲁地扯掉她身上的衣物,也露出了她背部以白纱覆盖的伤口,但他却没看见,只是 疯了般地狂吻着她。 这是最后一次了啊!最后一次可以让他占有。过了今晚,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会有多 痛苦?她不知道!但她会将对他深刻的爱恋深深埋藏在心底,把他的样子刻进脑海里。 沈葳亦以自己的浑圆挑逗快爆发的海浪,顾不得身上的伤,只想快点被他占有,只想感 受他疯狂的律动! 海浪冲进她体内,不停地律动、冲刺,深深地占有她。 沈葳因这结合的一刻而落下泪水,沾湿了脸颊及纱布。被他压在身下,她受伤的背部因 他的冲刺而不停摩擦床面,那疼痛遏止不了她愿被他拥有的决心。纵使那血流已透过纱布沾 在床面上,染了一片红…… 与海浪疯狂欢爱之后,沈葳下了床,捡起自己的衣物套上,背部的血流已乾涸,但湛蓝 色床单上的血迹却异常刺眼。 她缓缓跪坐在床边的地板上,痴痴凝视海浪熟睡的脸。被湛蓝色丝被包哀住的他,无邪 得像个孩子。 此刻的他是那么的毫无防备,剑眉平缓舒展,漂亮迷人但危险的阎黑眼瞳被睫毛遮盖 着,鼻粱傲然的挺直,但那薄唇仍像结冰了似地紧抿着。 看着看着,沈葳已满溢的泪水滴出了眼眶,如断了线的珍珠。 “浪……”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喊他,却也是最后一次。 “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爱我?为什么?”沈葳抬起头抖的手,轻轻抚过他俊美的脸庞,吸 吸鼻子,她哽咽着说:“一再的伤害我,你很开心吗?你可知道,在你恣意折磨我的同时, 我的心正有如被刀剐一般,那样的痛!真的为了阙爱,你就要恨我一辈子吗?就连在你面前 自裁,你也都无动于衷吗?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正眼看看我呢?”苦苦她笑了,她艰涩 道:“你把我当礼物、当宠物吗?或许,在你眼里,我本来无一物吧!” 将濡湿的红唇贴上他冰冷的薄唇,泪水滴落在他脸上,她哀哀她哭泣着。“我就要走了 啊!要真正的离开你了。而你,会不会偶尔想起我呢?我的离开,会不会让你后悔没有好好 珍惜我呢?离开,我或许会很难过、很心痛,但若我不离开,我更是会心痛、难过至死!终 日冷眼看你周旋在女人之间,我装做不在乎,可知道我心情是什么感觉吗? 她哽咽地说:“碰不着、摸不到,就连你一丝丝的情感都感觉不到……我真的不愿放弃 呀!但当你总是任性地一次次伤害我的同时,可知我的心就如同被捣碎一般?我不想放弃, 但终究是要离开,或许……我是在逃避吧?” 沈葳把头靠在他精瘦的胸膛前,聆听他平稳的心跳,泪水汨汨滴落在他心口上,却无法 融化他如冰山似的心! “离开后,我还是会一直爱你,一直爱你!但,你会忘了我吧?你永远不会记得,我这 个用生命去爱你的女人……” 她慢慢站起身,只见她右颊上的白纱布已被泪水沾得湿透。她从裤袋中掏出一把小刀, 抓起身后披散的发,心一横一刀狠心割下! 白色波斯地毯上就这样散满了黑发,沈葳摸着自己耳下参差不齐的短发,她苦苦她笑 了,断发等于断情… “这发本是为你而留,但我们缘分已尽,我也就不用再留着这些头发了!” 沈葳满脸是泪,眼眶仍不断溢出新泪,她深深看着海浪俊美的脸庞,心痛得无法抑制, 她哽咽着,一句句地说:“我爱你,浪,我爱你,我爱你……”泪水由眼角无声滑落,滴在 她的衣襟上。 “就……不说……再见了……” 海浪坐起身,在沈葳离去约三个小时后。 床单上的大片血迹使他呆楞住。谁的血? 他怔征地看着地面上,那散乱的黑色长发,是沈葳的吗?是她在以这种决绝的方式和他 说再见吗? 此刻他心里的酸溜感受,又是什么呢?他不懂? 他定定地看着那些黑色长发,半晌,而后他不假思索地翻被下床。 用力拍开沈葳的房门,入他眼的,是空无一人的房间,像是在告诉他,这房间的主人已 离开,再也不会回来了! 海浪拧紧眉心,打开一旁的衣柜,发现里面仍挂满了衣物。 一转身,他才发现梳妆怡的镜子上,用鲜红色的口红写着:就不说再见了。 她敢就这么走!她竟敢!海浪精疫的胸膛上下起伏,他努力克制着心里汹涌而起的愤 怒! 他失神地看着那几个字,耳边彷佛听见她嘤嘤啜泣的声音,以那样哀戚绝望的语气说着 爱他…… 她不是受伤了吗?能去哪里呢?他以指腹抚过那些字迹。 不想承认,但,他的确在担心她!怎么搞得?他不是恨透她了吗?她走了,也没有要再 见的打算,这不是他最乐意见到的吗? 那现在他的心为什么隐隐作痛呢?不能再否认了,他的的确确在乎她。 沈葳从台北一路哭到屏东,不理众人的异样眼光,是她的哭泣引起侧目,或是她颊上的 纱布引人好奇呢?她不想知道。 站立在屏东的心车站前,她徨了!身无分文的她到底要去哪里?在这人来人往的人潮 中,如此渺小的她,究竟该何去何从? 离开了海浪的她,竟像人没有了灵魂似的!他就像是维持她生命的能源,如今离开了 他,她还有能量活下去吗?已经如此仰赖他了呀! 无意识的朝左边路口走去。她不知自己究竟要去哪里?现在的她,竟是如此的脆弱茫 然!没有了海浪在身边,她有勇气活下去吗? 她低垂着头苦笑,一步步走着,走进了已收摊的市场内。 炙热的阳光不留情地照在她头上,将她晒得有点晕眩。忽然,她向后一仰,失去了知觉! 正在自己的杂货店门口扫地的男人愣了愣,等到众人围观,对他们指指点点,他才赧红 了脸,以台湾国语说道:“小姐,你按怎?麦给我吓内!”无论他怎么摇、怎么晃、怎么呼 唤,沈葳只是一再的沈睡,眼角汨汨而出的竟是热泪! 看她沈睡流泪的模样,他搔搔头,只好请人替他看店,先把她带回家里,真是的!没想 到在店门口扫地,竟然还可以捡到一个漂亮的小姐? “你无卡好没?”家里从没有女人来过的阿火,只能俊愣愣地问是否好一点。 沈葳点点头,对他感激她笑笑。“谢谢你照顾我!真不好意思,给你添了麻烦!” 阿火腼腆地搔搔头,憨厚的脸上红成一片。“麦按内讲啦!阿你就昏去呀!对没?” 哎!可惜漂亮小姐的脸好像受伤了。“我明阿火啦!这里是我厝,我是市场那一间杂货店的 头家啦?”他自我介绍。 “真的谢谢你!”沈葳向他道谢。她真的遇到了一个好人。 海浪,现在你在做什么呢?我的离开,你发现了吗? “该死!”他又睡过头了!海浪由床上起身,低声咒骂。 从沈葳离开至今已七个月了,他天天都睡过头,或许是还未能适应她的离去吧!有时 候,他甚至会进入她房里后,才发现她早已不在了。而他在这些日子里,断断绩续有过女 人,但他居然还是忘不了她! 在她离去的当天,就已传来伤了她的那些人的死讯,他也亲眼见到了尸体。而派出专人 寻找她,却一无所获!并非是海门的情报网差劲,而是沈葳躲得太彻底了,存心要人无从找 起! 受了伤,她还能去哪里呢?夜夜担忧,就怕她出了事!每天留意报纸,就怕上头有她的 名字,他确确实实地在乎她! 这些日子来,他反覆思索心底那复杂难解的情感。 他……竟思念她到派人日夜寻找她?他不懂自己是怎么了?要找她做什么呢?他不是恨 死她了吗? 当任捷宇要回义大利发展时,曾来找过他!汪馥蕾也常来找他!甚至远在加拿大的屈继 尧亦打长途电话给他!他们说的一致,全是沈葳为了他而如何、如何的种种! 听得他心里载满了对她的感动,心底一股陌生的情愫悄然孳长着。 是爱吗?他不知道!对沈葳,他没有像对阙爱那样的疯狂,阙爱就像天使,突如其来的 降临在他乾涸的心灵,迅速滋润了他的心。或者,他对阙爱,只是怜惜,只是迷恋,无关乎 爱呢? 但,阙爱死去的时候,他确因此颓丧了很久,甚至因此恨透了沈葳!这些年,恣意折磨 她,是为什么?真是因为阙爱的死吗?抑或只是他拚命想拭去心里对她隐隐的情愫呢? 是爱吧……他困难地承认。还要欺骗自己多久呢? 夜夜受思念的煎熬,还不足以说明他的心意吗?沈葳确实已进驻了他的心!不知多久 了? 沈葳的离开,真的让他后悔了!是他没有好好珍惜她!人为什么总是傻到在失去后,才 开始后悔?汪馥蕾说得对。 她在他身边十几年了,他从没有好好对待过她,甚至蓄意折磨她,就只为了那再也不可 能回来的阙爱? 等到他真正失去了沈葳,才知道她的好,才知道自己的心原来早已系在她身上了! 他该好好把握的,是沈葳这个一直用心爱他的女人! 现在他已经看清自己对她的感觉了!而唯有找到她,他才会知道自己对她究竟有多爱? 无论如何,找回她,他誓在必得! ※ ※ ※ 屏东市场内 一家杂货店内,有一对像是夫妻的男女正在忙碌,男人憨厚的脸上流着汗水,正由店外 的小货车内搬货进店里,已怀孕的女人则轻笑着替他拭汗。两人甜甜蜜蜜的模样羡熬了店里 许多买杂货的欧巴桑。 女人的右颊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但却不损及她清秀的脸蛋,她也没有欲盖弥彰地加以 遮掩,况且这附近的人早已习惯了。 “阿火,等会儿我先煮好菜,你弄好了要快点回来吃喔!”沈葳微微笑着,轻轻抚着已 隆起的大肚子,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好!你要卡困意内,不要拿重的东西。”阿火带着台湾国语腔调,边清点货物,边殷 殷地叮咛着。 沈葳点点头。“我知道。”真的要感谢阿火,收留了无处可去的她。当她肚子一天天大 起来的时候,还对外宣称她是他的妻子,阻断了一些蜚短流长。不知道要怎么报答他! 这时来了一位欧巴桑要买面粉,沈葳亲切地微笑,迎了上去招呼客人。 店外一角落,有个身着昂贵西服、浑身冷酷贵气的俊美男人站在那儿,出色英俊的外表 引起了不少侧目,他漂亮迷人的阎黑眼瞳紧紧盯住那间杂货店。眼中微微冒火,因为他看见 她替那男人擦汗,但是,更令他怒不可遏的是──她竟怀孕了! 天!她这几个月过的究竟是怎样的生活?瞧她熟稔地秤着客人要的面粉……她吃了多少 苦?他蹙眉,心底涌起了浓浓的不舍! 她变了,变得更美了!迷惑了他的眼。 这几天,他接到消息,说有人在屏东的某个市场内,看见有像她的人出现。他二话不 说,立刻赶了过来。果然,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他找到了她! 倏然,他眯起眼,冷冷地看着那老实模样的男人接过她手里的面粉,推她至一旁,自己 动手秤起面粉来了。那人……竟敢动他的女人? 沈葳无奈地乖乖退至一旁。“那我先回家煮菜好了,你快点回来唷!”她再一次叮咛阿 火,提着买好的菜往回家的路走去。 海浪立刻坐进车里,对手下命令道:“把那男人带来。” 她到这城市也七个多月了。由起先几个月的夜夜落泪,到现在平静的生活,她的确吃了 不少苦,尤其是那夜夜的思念煎熬! 不由自主的,她还是会想起海浪。不知道……他是否像她想他一般的想她?每每想起 他,她还是忍不住眼眶微红。是爱得太深吧!她这么告诉自己。心一旦陷得深了,要抽身是 何等困难? 他过的……还是一样好吧?废话!她苦笑低斥自己。他怎么会因为她的离去而有所改变 呢?是她在奢望吧!无论她怎样落魄:他绝不会因她的离去而颓废的吧? 沈葳低着头,习惯性地走上天桥,只要横越过天桥,很快就可以到家了。 突然,她的视线范围竟出现一双义大利的小牛皮鞋,她自然仰起头看向来人。一看,她 大惊!手里提的菜落地,她马上转头跑开。 天!是他那个令她心碎了千万遍的男人……那个她打算这辈子再也不见的男人,那个她 曾经爱到连命都可以不要的男人! 海浪伸手擒住她,就怕她摔跤,却被她忿然甩开。 “别过来!”沈葳低着头,不愿让他看见她脸上那道骇人的疤痕。她紧贴着天桥桥墩, 大吼道:“再过来我就跳下去!”或许这威胁根本没用,但她也顾不了。 海浪因她的威胁而冷了眼,俊美的脸庞阴冷,他沈声道:“你跳啊!若你要他死,你就 跳下去没有关系。”他手指着被他的人架住的阿火。她竟敢以她的生命威胁他!她忘了吗? 她的命,可是属于他的! 沈葳抬眼看着一脸惊慌失措的阿火:全又紧紧揪痛,她缓缓地一步一步靠近海浪,眼眶 泛满了泪水。 站在高瘦的海浪身前,她显得娇小好多。沈葳始终不让他看见她的脸,低着头,眼泪已 在脸颊泛滥,滑过那道伤痕,沾湿及肩的长发散落颊边。 “为什么不放过我?”她站立在他身前,哽咽低语,“为什么不让我平静地过日子,好 不容易,我可以渐渐忘记你,也忘记你带给我的伤害……为什么又要出现?” 是还没折磨够我吗?你报复得还不够吗?我都已经躲到这儿来了,为什么就是不放过 我?要我彻底消失在世界上,你才满意吗?”她哀戚得泪流不止。 海浪眯起漂亮的眼,心底不悦。“我许你忘了我吗?”这女人竟敢说要忘了他!她竟敢 说要忘了他!海浪气愤得无法平息。 泪流满面的沈葳伸手捂住疼痛的胸口。“为什么要再来伤我的心?我都走得远远的了! 可不可以别再伤我了?我没有第二颗心任你恣意伤害了!你懂不懂?我不能承受再被你伤害 一次,你知不知道?知不知……” 一个昏眩,她向前晕倒在海浪的怀中。 ※ ※ ※ 海浪坐在床沿,他迷人的眼专注地打量被湛蓝色丝被包裹着的女人。向来冷酷、漠然的 眼溢满了暖意,深深地凝望着她。 此时的她就像那夜受了伤的她似的,那样的苍白脆弱! 脸颊上的那道疤痕,是她离开的主因吗?眼光渐渐下滑至她隆起的大肚子,那里头的小 生命是他的吗?不知为什么,但他就是肯定是他的,肯定吗? 她说要忘了他,他竟感到有些恐惧,担心自己真的被她给遗忘了!在他渐渐看清自己对 她的感觉时,她竟然已打算忘了他?他绝不容许她忘掉他!他得重新要回他的心,他有把 握! 床上的沈葳缓缓转醒,她愣愣地扫视这间房,视线范围内看见了正盯着自己瞧的海浪。 “不!”她尖叫出声,猛然坐起身背对他,以手遮住脸上丑陋的疤痕,几近崩溃地大 叫:“别看!别看我!”双肩因哭泣而头抖抽动着。 海浪拧起眉。发现这样无助的她,竟深深刺疼了他向来冷硬的心!他上了床,自她身后 拥住她。 “放开!放开我!”她发了疯似地挣扎,但被他轻易制住。 海浪与她对上了似的,不肯放开她,甚至更加搂紧了她。以挑逗的唇舌在她颈项间轻吮 着,安抚她激动的情绪。 “做什么?看我这丑人似的脸,你开心了、满意了?”她捂住脸,痛哭出声。恨自己轻 易地被他征服、恨自己还是拒绝不了他! 他听见她悲伤的哭泣,心拧紧了。将脸庞埋进她颈间,海浪闷闷的声音传来。“你…… 不爱我了?”他不肯承认他的心跳加快,全身都紧绷着等待答案。 沈葳倏地停止抽泣,慢慢放下遮脸的手,怔怔地忘了哭泣,呆呆地问:“你说什么?” 她没听错吧? “你……不再爱我了?”他的声音里有着莫名的焦躁,一向冰冷的眸子染上恐慌,就怕 她对他寒了心! 她微微头抖,哽声间:“你又想折磨我了吗?你伤我,伤得还不够吗?我已经为阙爱的 死付出代价了呀!还不能放过我吗?” 海浪的心一震。原来,他都是这样恣意妄为地伤害她! “因为爱你,我没了心!现在你又再一次逼我,真的要我去死,彻彻底底消失,你才会 善罢干休吗?是吗?”沈葳泪如雨下,一字一句地指控。 “不!”海浪急急反驳。他怎么可能要她死呢?再一次要回她,是要好好疼惜、怜惜她 的,又怎么会要她死呢? 想硬扳回她执意不肯转身的肩,但沈葳不肯妥协。“别看我,很难看的!” 海浪比她更拗,他硬是转过她的身子。动容地看着她颊上的疤痕,海浪倾身向前,不再 冰冷的薄唇轻轻吻着她的伤痕及泪水,边低语:“对不起!对不起呵…”让她承受了这么 多,是他的错,一错,就错了十年,难为她了! 沈葳怔住了,看进他满载温柔的眼中,愣愣地低语:“少主……”他在道歉?如此冷硬 的男人竟向她道歉! “叫我浪。”他抬手拭去她颊上残留的泪痕,心疼地轻声问:“还疼吗?” 沈葳的泪水迅速决堤,她急急摇头,却将更多的泪水晃出眼眶,撒满脸庞。这样温柔的 他,是不是幻影呀?他变了,不再是那个视她如敝屣的男人了! 海浪轻吮去她的泪,心疼地低语:“别哭!”她的泪却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停的滴落。 “我们结……结婚。”海浪不自在地低语。 沈葳纵使感动于他的求婚,但认为他是勉强,她负气地别过头,眼中已渐渐浮现泪水。 她推开他,冷漠地说:“如果是因为孩子,没必要!”既然开口如此勉强,他又何必为难他 自己?虽然她很想答应,毕竟,她盼了、望了好久呀! 海浪抿紧了唇,有些不悦,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向女人求婚,这女人居然不识好歹的拒 绝!但转念一想,自己是如何伤害她,怒气瞬间化为乌有。 “我……喜欢你!”他轻轻低语。 她霞惊地抬头,却见他难为情的俊美脸庞微红。“真……的?” 海浪一张俊脸极不自在!他点点头,轻吻了她的唇,当作是承诺。 沈葳感动得止不住泛滥的泪,扑进他怀中痛哭失声,将十年来的委屈全发泄出来。她哑 着嗓子,一遍遍说道:“我爱你!我爱你--爱你……” 她真的得到了他的心……她奢望了十多年的呀。海浪紧紧地拥住她,心里载满了幸福。 或许在那时只知道要恨她的时候,他早就已经……爱上她,他会珍爱她一辈子,来偿她 被他伤了十多年的心! 感谢上天将她还给了他,感谢上天将她送给了他:感谢她一直用心爱他!尾声 阳光普照的好天气,平时安静无人的墓园,此刻站满了许多冷酷黑衣人。为首的是一对 夫妻及一个年约三岁的心男孩。 男人俊美的脸庞被墨镜覆盖,身着黑色长大衣的他看来高大俊挺,他手挽一名着白色孕 妇装及白色长大衣的美妇,另一手牵着一个酷似他的可爱小孩。 他们站在一境地前,那照片中的女孩笑得甜美。 “小爱,我妻子──沈葳,我儿子──海远。”海浪看着阙爱甜美的笑颜,再看着妻子 满眶的泪水,心疼地搂紧她,算是安慰。 “还……还会怪我吗?浪--”沈葳抬起一双泪眼看他。 海浪温柔地回望她,摇了摇头,轻抚她已五个多月的肚子淡笑着说:“对于小爱,那已 经是过去式。现在我要珍惜把握的,是你我的爱!” 沈葳迷恋地与他对望。这样的男人,教她不爱也难!她伸手搂住他颈项,反覆对他示 爱:“我爱你,浪,我爱你!” 海浪满足地淡笑,更加搂紧了她。能拥有如此深爱的女人这一生,他夫复何求? 甜笑着偎进他安定宽阔的胸膛中,沈葳满足了。 温和的微风轻拂过他们。照片中的阙爱,笑得更灿妍了。 ——全书完—— -------- ADA扫描,小精灵辨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