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 在鄂西北大山的环抱中,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静静流淌,小河大约十几米宽, 一年四季水流不断。河两岸长满郁郁葱葱的翠竹,这里零星住着二三十户人家。因 为有竹林这天然的屏障,一家家农家小院被竹林淹没,两岸的人们能清晰的听到对 面说话的声音却见不到人影。因为两个村子的地形似一对戏水的鸳鸯,故名鸳鸯村。 河东住的全是殷姓人家,河西住的人家多半姓兰。一座不知在什么年代修建的石桥 将两岸连接了起来。金秋时节,漫山遍野的桔子宛如挂在苍翠屏幕上的红灯笼,远 远望去一片红艳艳的,好似一簇簇火焰把这个秋天的山坡燃烧的分外娇艳。这里离 武当山数十公里,幽静的山村宛如仙境。因为在车城郊区,交通十分方便,人们在 贫脊的坡地栽桔树,在肥沃的平地种蔬菜。靠卖桔子和蔬菜这里的人们虽然不是很 富裕但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 兰德发就住在这个美丽的小山村。人们常说深山出俊鸟,兰德发这个“鸟”长 得却不怎么俊,长脸小眼睛蒜头鼻狮子嘴,让这个少年看上去有些滑稽,单薄的身 子像是活生生的人体标本,他是山村最丑的男孩,只是一米七八的个子能让他感到 些许安慰。他姐姐兰德红长得却十分漂亮,不知他咋长得那样丑。同是父母所生差 别咋就那么大呢,还让不让人活?他不禁埋怨起父母来。因为当年那对情深意浓的 表兄妹不顾家人反对义无反顾的走到一起,不负责任的生下了他们。万幸的是他虽 然丑但身体还算健康。虽然心里有一丝怨恨,有时候他会故意跟他们唱反调,做一 些在他认为比较判逆的事情,但这种上一代人的愚昧无知给子女造成的“天灾| ” 是没有办法弥补的。他是他们的儿子,身上流着他们的血液,这一点是永远的事实, 一如他天生的容颜。那黑黑的脸蛋就是天天用鸳鸯河的水泡着也没洗白过一回。自 从生了兰德发,父母就开始犯愁,这样的孩子长大咋找得到媳妇?为这事兰德发的 妈妈背地里不知偷偷哭过多少次,眼睛都快哭瞎了。也许是哭的次数过多感动了上 天,两年后又生了一个儿子,长的不那么丑了,这才打住了哭,脸上也看到了笑容, 并给儿子取名“德宝”。 兰德发的童年是美好的。和煦的春风拂过鸳鸯村的山坡,小草从石缝里钻了出 来,嗅着泥土的清香他和小伙伴们在绿色氤氲的河滩上放风筝,那雨后破土而出的 春笋一夜之间就蹿得老高,常常被这群顽皮的孩子在竞赛似的游戏中扳回家去做了 餐桌上的美味佳肴。 夏天,这里的小河简直就是孩子们的天堂,每天放学后兰德发和小伙伴们都要 在河里尽情的的嬉戏玩耍。在河里摸鱼捉螃蟹,撵得鸭子嘎嘎的叫,一群孩子站成 一字形,叉开两腿,蹶着屁股,伸开臂膀学那肥胖的鸭子摇着脖子,一扭一扭的往 水里走,到了用坝拦住的深水区扑嗵一下全钻进水里了,继而传出阵阵嘻嘻哈哈的 欢叫声。小男孩和小女孩们都光着屁股在一起游泳。那个时候幼稚纯洁的思想里从 没有性别和羞涩这些观念。 孩子们最盼望的是桔子红了的时候,帮大人们摘桔子是一项极大的乐趣。孩子 们结着伴儿钻进桔树林里,挑最大最红的看谁摘得多。兰德发家的桔林在河东的后 山上。每年和姐姐去摘桔子的时候河东的孩子们也会一起上山凑热闹,和他同岁的 殷思思是这群孩子里最积极的一个。她个头小小的,可总有使不完的劲儿。摘完后 一定要帮兰德发把一小筐桔子抬回家,通常玩到天黑都不想离去。他家屋后是一条 宽阔的马路,这里一停就是十几台运桔子的大卡车。远远近近的人们一下子都汇集 到这里忙着把桔子往车上搬运,那沸沸沸扬扬的场面很是壮观。一车桔子换一叠花 花绿绿的票子,大人们有了钱,孩子们自然有了比桔子更好吃的零食。兰德发每次 都会瞒着弟弟兰德宝,偷偷留下一份好吃的,比如一根棒棒糖,一个大苹果或是一 袋牛肉干,带到学校悄悄塞进同桌殷思思的书包里。看思思毫不客气吃得无比香甜 的模样,他傻傻的笑着,比自己吃了还要高兴。 冬天,白雪皑皑的大地像盖上了一条雪白厚重的棉被,雪大的时候河里甚至能 结一层厚厚的冰。两岸的孩子们在一起堆雪人儿,打雪仗,玩老因鹰捉小鸡……思 思拽着兰德发跟大伙从石桥这边跑到那边,在两岸的河滩上踩雪,听雪在脚下发出 “咯吱咯吱”的声响,好像鼓点的敲击声。大家没命的往前冲,在雪地里打滚。个 个呼哧呼哧喘着白气儿,稚嫩的小脸泛着兴奋的红光。这里一年四季都那样新鲜, 孩子们总能在他们的世界里找到无穷的乐趣! 快乐的童年像小河里的水一样一路唱着歌儿哗哗的流走了。一转眼兰德发已是 十三岁的少年了。他在市里的一所普通中学读书,而思思却考上了市里的重点中学。 没能和思思考上同一所学校兰德发心里多少有些遗憾。没事的时候常常会想起思思, 他想起小时候暑假里他和思思在她家的藕塘里捉青蛙的情景:正午大人们都在歇晌, 火热的太阳把柿子树叶都快烤蔫了,他俩一人摘一顶大荷叶顶在头上当帽子。宽大 的荷叶底下,他们发现两只青蛙背在一起正蹲在墨绿的茎叶下乘凉呢。不时“咕咕” 叫着,多么可爱的一对呀!思思忽然红着脸对他说我也要你背我,于是俩人也不捉 青蛙了他背着思思蹦啊跳的别提有多高兴了。在他背上的思思开更是开心得不得了, 笑声不断从荷塘间传出。 在学校里兰德发是个沉默的男孩子,他没有几个朋友,也不愿让同学来分享他 的心事,他宁愿用无声的文字来渲泄他的快乐和伤悲。日记成了他最好的朋友,而 所有的主题都是关于思思的,这几乎成了他快乐的源泉。人们都说“女大十八变, 越变越好看”,当年那年个黑黑的小女孩居然出落的楚楚楚动人。乌溜溜的大眼睛 会说话一般,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那甜甜的小酒窝令兰德发沉醉。她有个优 雅的绰号,叫着“黑牡丹”。随着年龄的增长兰德发有时候会痴痴的祈求一些似乎 是不可能的事情。思思的学习成绩不相当不错,这让兰德发感到汗颜。每个星期六 是兰德发最高兴的日子,因为学校放假他可以和思思结伴回家而不必住校了。不知 怎地,现在他每次看到思思心跳都会加快,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无拘无束;而思思还 是大大咧咧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他所读的学校是她回家的必经之路,每个礼拜六 他都会在校门口的马路边等思思一起回家。通常他都会从伙食费里节省一些钱给思 思买些她爱吃的零食。有时候兰德发的行为也让思思感到困惑,真不知他哪根经不 对,以前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和她在一起见到他同学时居然会紧张的连说话也结结巴 巴的。有点意思!这个童年的死党还会有脸红的时候!不过她感觉他更象好的大哥, 甚至比她大哥对她还要好,他会在炎热的夏天给自己买饮料和冰淇淋而他只喝随身 携带的凉开水。星期天的下午,他老早就会在自家门口冲河对面吆喝“殷思思,准 备好了没?走啰!” 思思清脆悦耳的声音马上传了过来“准备好啰!等等我!” 思思拎着母亲为了她准备的干粮和一星期的咸菜从石桥那端跑过来,等候在石 桥这端的兰德发赶紧上前帮思思拎包,两个人一起在屋后的马路上等车。坐在同一 排座位上听她讲在学校的见闻是一段很享受的时光。思思的学校似乎总有很多精采 的活动:她们学校举行了大型的文艺晚会,她上台唱了一首英文歌;在口头作文竞 赛中还得了第二名;拔河比赛她们班的一个男生裤子都给出挣掉了;篮球赛上她们 班的女生投球投错落了方向等等听她一一娓娓道来,感觉是那样生动有趣。不过也 有不好玩的时候,那就是思思会不厌其烦的讲她的同桌陈涛是如何的聪明幽默帅气, 每每这时她愉悦的神情和眼里放出的光采都会让他感觉极不舒服。“小白脸儿一个, 锈花枕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准是个白眼儿狼!”兰德发心里恨恨的想,其 实他很羡羡慕那个男孩子。有时候兰德发也会给她讲讲他们学校的一些事情,不过 总觉得他们学校的生活太单调了,好像没什么好讲的。所以每次他都乐意做一个最 忠实的听众听思思讲述她的见闻。这样的日子随着学习任务的加重而日渐减少。两 家大人一次不愉快的争吵害得他们连话都不敢讲了。 记得那年五月为争地边界思思二妈“响半坡”和兰德发母亲大吵一架,从此两 家人不相往来,连小孩子在一起玩耍也会受到各自家长的训斥。不过这并没有影响 到孩子们的友谊,有空的时候他们仍然背着大人在一起玩耍。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