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要说单龙顺,还得从“稳亲节”的那天讲起。 和杭得权进了那个农家小院的屋子后,我特意数了一下,屋里一共有二十八个 人,十六个男的除了我,其余都是绿爷,十二个女的,是清一色的“小姐”和“二 奶”。她们虽然都是少妇,大多数还是孩子的母亲,可面貌却非常地年轻,她们的 皮肤白净透明,清纯的像初来凡间的“素女”影星杨若兮,怎么看也不可能是“二 奶”和“小姐”呀,只是她们那肥硕的有点夸张的大乳房,才使人不由自主地产生 诸多联想。她们个个都是美人坯子,形容她们,用“娇媚性感,美伦美奂”毫不过 分,从她们的穿着打扮看,个人素质不低,在西京的娼界一定混得不错。十二点的 时候,饭菜做好了,桌子上摆满了盘杯碟碗,我定神一看,都是些一般饭店里罕见 的菜肴,什么五香乳猪、八珍鼋裙、霸王别(鳖)姬(鸡)、凉拌驴钱等等……可 谓冷盘热炒,应有尽有。这时,一个文静瘦弱,个子不高的中年人站起来,他说, 今天应兄弟把大家邀请到一起,第一,是为我们“绿爷”圈中十二位归来的妻子接 风洗尘;二是我们的好兄弟韦洋的妻子田苑茗绑了一个大款,和人家跑了,我们要 发扬团结互助的精神,调动一切关系,帮助韦兄弟把妻子找回来…… 他口才极好,声音非常洪亮,一口很有磁力的普通话,给我的印象是思维敏捷, 条理清楚,逻辑性非常强,当人事处长、宣传部长、党委书记和工会主席等需要嘴 皮子的工作,一定是个干将。 我小声问杭得权:“这人是谁呀?” 杭得权告诉我说:“单龙顺,家住北郊单家庄,是西京锻压机械厂的人事处长, 他是绿爷协会的三哥,今天到场的人当中,就数他的官大。嗷,他曾经给我说过几 次,让我找一个作家,把他的故事写出来,让社会也了解了解领导阶级的生活和艰 难困苦。”我这才明白杭得权“巴结”我的真实目的,本能地点了点头,杭得权瞟 了我一下,继续他上面的话,“绿爷群体中的座次不论年龄,是按照在社会上担任 官职的大小,办事能力的高低排列的,大哥由地位最高,办事能力最强的人担任, 如果圈子里谁的妻子被警察抓了,被嫖客拐走了,都由大哥出面掏人找人……” 我无意中走进“绿爷”的群体,接触了几十位吃“绿爷”饭的爷们儿,写一部 长篇小说的素材已经绰绰有余,可要写一篇纪实文字,却缺乏力度,原因是这些吃 无耻饭的绿爷们,百分之九十是社会的弱势群体,因为生活所迫,他们做绿爷有诸 多的无奈和不得已。如果把单龙顺那样的,在国企里有显赫地位的人为什么做绿爷 的故事写出来,一定意义非常。这就是我一定要采访他的原因。 车到单家庄的胡同口停下来,我缓缓下车,慢慢地走着,走到一半的时候,不 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原因很简单,在如今一些国有企业中,管人管物管钱和各生产 单位的一把手,都是家财万贯,地位尊崇的阎王爷,除了单位的一把手和那些地皮、 无赖、流氓、阿飞外,他们谁都不怕,谁都敢欺负。尽管他们封豕长蛇恶贯满盈, 在丑事坏事没有被揭露出来之前,他们把自己的假面和所谓的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 要。单龙顺是单位的脸面人物,据杭得权讲,他家在西京势力很大,几个兄弟侄儿 都在强力部门工作,吃他的闭门羹倒是其次,闹不好会惹出一个天大的麻烦来。考 虑再三,我没有冒然进入,就打电话把我的担心说给了杭得权。杭得权考虑了半天 说:“韦老师你等着,我马上和他联系,他见不见你,我可保证不了。半个小时后, 我给你回电话。” 我回到家里不久,杭得权来电话说单龙顺不愿见我。过后,我就把这事丢到一 边了。有一天晚上,我正在电脑前敲打一部没有完稿的中篇小说,杭得权突然领着 单龙顺来了,我想到采访的事可能有门儿了,连忙给他们让坐倒茶。 单龙顺说,韦作家,我非常崇拜你们作家,我也不要什么脸面了,我想给你讲 讲我的故事,可有一个条件。我说,我对我的职业道德负责,对您讲得一切,我绝 对不会向外界透露你的真实姓名。单龙顺说,我相信大作家,到了这种地步,我还 在乎什么。我压抑的太久,太痛苦了,不吐不快。我向你说的是我的绝对隐私,在 此之前,还没有一个人知道,我不要别的,我只要求你把我的故事拿到全国一流的 报刊上去发表,让全国老百姓都知道我们领导阶层在为群众工作服务时的艰难、痛 苦和无可奈何。当然,我给您讲的,主要是我和爱人的关系问题,也就是我做绿爷 的原因。 我国是一个讲文明,重传统,讲礼仪,重道德的国家,把政策法律和礼义廉耻 一同看成国家的纲维。一个血性男儿,对妻子的外遇和不贞,都是不能容忍的,即 使有人“大肚能容”,除了他要离婚散伙外,是不会向人谈论倾诉的。单龙顺反其 “祖制”而行之,必然是精神压力太大,心里的承受能力到了极限,不向人倾诉, 就会“发酵”变质,自我爆炸。 我想不到他是那样一个条件,一愣之后,连连答应。单龙顺说,要说我做绿爷, 还得从我当上人事处长,让别人当绿爷的时候说起,这一半是我的咎由自取,一半 是我的无可奈何。他不停地叹气,对他对王丽君的行为深深地忏悔,一连说了几个 报应。之后,他就说开他的故事。最后他说:“和王丽君那次以后,我就知道了漂 亮姑娘的滋味和拥有漂亮女人的重要,如果一天不拥有漂亮女人,我心里就如猫抓 一般难受。由于当时我掌握着职工上下岗的大权,我就是不想做,也有人主动送上 来,更何况我把上岗和猎艳结合起来……” 单龙顺讲述了十五个多小时,是我接触的那些绿爷中谈话时间最长,也是故事 最多的一个,他的所做所为虽然不是罪大恶极,可也使我触目惊心,心中不由得暗 骂:“王八蛋,你做了那么多坏事,还有什么难、苦和无可奈何的客观原因?” 单龙顺当上人事处长的第三年,也就是大下岗开始的第二年。有一天晚上,大 约十一点的样子,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急急地朝西锻厂小区十二栋三单元走去。 明亮的路灯,映照着她苗条的身子,女子穿着篮底白花的连衣裙,留着齐耳的短发, 秀美而略小的脸盘,使她显得敏捷而干练,她那漂亮和体的裙子下,裸露着一双匀 称健美的小腿。来到三单元三楼单处长的门外,她举手敲门,只轻轻地一下,门就 开了。白脸瘦高的单龙顺迎了出来:“啊,丽君,快进来。” 单龙顺那略斜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揽住她的肩,几乎把她搂进了客厅。她 坐下,他一手按住沙发的扶手,另一手依然放在她的肩头上。他的手不是静止着不 动,而是不停地上下滑动着。王丽君朝旁边一挪,抖掉他的手说:“单处长,这件 事呀,您一定要给我帮忙,要不然哪,我天天来找您?” “心肝,你可不敢这样啦,”单龙顺撇着秦味儿的港腔说。他朝她挪了挪,轻 轻拍着她的后脑,就像爷爷宠着调皮的小孙女一般,“你要是天天来,我干不成工 作不要紧,我的夫人要是吃了醋,不和我过生活,我没有人陪了,我可要你陪我不 可呀?” 王丽君非常恶心这个家伙,为了上岗,只得强行忍着:“我一个农村孩子,您 能满意吗?” “我就喜欢有山野之气的女人啦!”单龙顺一兜她的下巴说,“你是想到保洁 队?” “当清洁工劳务市场有的是,还用劳您大驾吗?”王丽君拿下他的手,趁机将 他推开。 “要到你熟悉的岗位上去,对不对?”单龙顺又在她的胸口上拍了拍。王丽君 “恩”了一声,点了点头。他伸手捧起她的脸说:“咱们厂会计的岗位太紧张了, 我给你办了,你怎么谢我呀?” 王丽君轻轻一扭头,巧妙地抖掉他的手,说:“我一辈子都记住您的好处。” 单龙顺头摇得像货郎鼓,说:“我不要你一辈子记住,只要你现在让我痛快就 成!”他一带她的双肩,猛地把她搂在怀里,又迅速按在沙发上,那满是烟臭的嘴, 在她脸上疯狂地啃了起来。王丽君吓坏了,“啊”地一声,慌得手足无措。 “我的小心肝儿!”单龙顺说着,压住王丽君的双腿,那鹰爪一般的大手,灵 巧地解着她的衣扣。她极力挣扎,慌乱中,照着他的长马脸狠命一掌。 “啪——” 一声大响,震得窗户“突突”发颤。 单龙顺揉着脸,气急败坏地骂道:“臭婆娘,别假正经,这年月,处在我单龙 顺的位置上,我找两条腿的母狗没有,要找两条腿的女人,老子随便挑!你想干钓 老子上钩,门儿都没有!老子最喜欢辣货,今天老子非干了你不可!”接着,他照 着她的太阳穴就是一拳,王丽君立即昏了过去。当她醒来时,单龙顺已压在她的身 上,他就像用图针钉住抓住的蝴蝶一般,把她给强暴了。当王丽君明白他在她身上 意味着什么的时候,他的罪恶已接近尾声,反抗已经毫无意义了。 王丽君没有叫,更没有哭,而是默默地起来,穿着乱丢在地上的衣服。当单龙 顺看到沙发上那处女的殷红时,竟然欢呼起来:“啊,你还是个没有开苞的清水货, 我太幸福了!”他又抱着她,使劲地亲了几口。 穿好衣服,王丽君默默走出单龙顺的家。她觉着太阳穴像火烧一般,身子不住 地颤抖,心尖像插上一把尖刀,腹腔积满了鲜血,腻得她直想呕吐。此时,她没有 悲伤,没有痛苦,心里只有屈辱。 西锻厂女工不多,福利不错,每个单身女工宿舍都配有浴缸,王丽君跌跌撞撞 地回到宿舍,打开门,将热水器打开。这时,她心里除了屈辱之外,还升起一种新 的感情,开始时,只是朦胧的,一种难以名状的雾蔼般的东西,这雾状的东西使她 浑身颤抖,咬牙切齿。当她把咬碎的牙齿咽进肚里的时候,那雾蔼终于疑结成了愤 怒。 在她来到人世这二十多年里,从来没有体验过如此炽热的、火山喷发一般的愤 怒。愤怒使她使劲地、撕扯一般地脱下她的衣服,狠狠地摔在地上,又使劲地践踏 着,然后,她扑进浴缸,把自己淹没在里面,用洗澡巾使劲搓洗着全身,直到身子 像掉了皮一般发红,像针刺一般疼痛她才住手。 可是,她即使洗出了骨髓,也洗不去发生在她身上的屈辱。愤怒使她冷静,愤 怒使她坚强,她在心里嘿嘿地冷笑。 她没有接受单龙顺给她的会计岗位,也不打算控告他。第二天,她把那身衣服 拿到野外,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尽尽,回来后穿戴一新,给父亲买了好多东西,回到 老家,整天围在父母的身边,给父母做最好的吃食,给她正上研究生的男友写了一 封信,讲了她的遭遇,让他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博士,当个教授专家,不要像她一 样,遭人欺负蹂躏。一周后,她留下一封遗书,跳河自杀了。 说到王丽君的自杀,单龙顺停住了,他叹息一声,喝了一口水,又说:“在王 丽君之前,我是规矩正派的干部,只所以变坏,是因为王丽君太漂亮,太迷人了, 当时,我觉着不得到王丽君,这辈子就白活了,这才做出那样的坏事。由于王丽君 自毁了所有证据,使我逍遥法外,我继续当我的人事处长,胆子也越来越大,普通 职工不满足我的财色要求,我不想法坑他害他,那才是怪事儿……” 强暴了人家,还怪人家漂亮,真是坏种的混蛋逻辑,他做绿爷,也算是上天的 报应了。 单龙顺的妻子叫王笑影,在厂图书馆工作,儿子在上高中,常年住校,钱不花 完不会回家。西锻厂的图书馆在舞厅的一端,图书保管员也兼着舞厅管理员,属于 厂工会领导。单龙顺经常不回家,冷落了王笑影,她忍不住寂寞无聊,除了出去打 麻将就是跳舞。工会刚刚分来一个硕士生叫厉晓谕,一米八十的个子,非常英俊, 尤其是现代舞,他跳的出神入化,尽善尽美,吸引了不少姑娘的眼球。王笑影虽然 是年近不惑的女人,看了厉晓谕的才艺之后,不免有点儿心潮澎湃蠢蠢欲动,总想 和他跳上一曲,感受一下美男子那颇具磁力的气息。不知是嫌她太老不屑一顾,还 是另有原因,王笑影每次找厉晓谕,他都巧妙地让开,她怎么努力也难以如愿,这 使一贯高傲的皇后一般的王笑影非常气恼,她暗暗骂道:“在目前的情况下,竟然 有人不买我的账,我就不信,你小子是铜墙铁壁!” 王笑影是个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强悍女人,她多方打听,终于找到厉晓谕的弱 点,厉晓谕的爸爸为了供济他上学,累得卧病在床,由于家里太穷,无法医治,三 四年了还躺在床上。为了挣到更多的钱,他每个星期都要在“温馨酒吧”里伴舞, 挣一份零钱。她到那里跳了几次舞,希望能同厉晓谕搭上关系,可是,他对她像在 厂里一样,冷冰冰的,就是和她跳舞,也是公事公办的样子。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王笑影就越想得到,经常在一起工作,机会多得是。在一 个闷热的夏日晚上,厂里的舞会散了,舞客已经走光,他们收拾完东西,突然下起 了大雨。他们没带雨具,想等雨停了在走,可雨一下就是一个多小时,还没有要停 的意思,他们不可能在图书馆过夜。王笑影住在十二栋,厉晓谕住在单身楼,回单 身楼要经过十二栋,他们找到一块塑料袋将它撕开,共同顶在头上朝回走。到了王 笑影家的门洞,雨更大了,就像天河决口一般,“哗哗”直淌,在此同时,还刮起 了大风,不停地闪电。西锻厂是老厂,绿化不错,到处是高大的树木,从十二栋到 单身楼的路都被大树笼罩,在这雷雨交加的晚上从树下行走,是非常危险的,厉晓 谕一迈步,就被不远出一个炸雷震了一个趔趄,他连忙站住,王笑影一把把他拉住, 说:“别走了,太危险了,到我家避一会儿吧。”她不容分辩,就把厉晓谕拽到家 里。 刚才的一段路程,他们的衣服已经湿透,从一楼到三楼,一路的水迹,进了王 笑影家,地上也流了很多水,王笑影见厉晓谕直打哆嗦,拿来单龙顺的衣服说: “小厉,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换上,别感冒了。”她把衣服放到他的手上,打开 她卧室的门让他换上,她拿着自己的衣服,进了另一个房间。 厉晓谕确实撑不住了,他拿着衣服,进了王笑影的房间,将外衣内衣全部脱下, 只剩一件冒着热气的三角裤头,他见王笑影拿的裤头是崭新没有穿过的,犹豫了一 下,就脱下来,准备换上。正在这个时候,他听到门把手的转动声,抬头一看,房 门悄无声息地开了,王笑影的脑袋出现在门缝儿里,就在他发愣发呆本能地捂住下 身的时候,她赤裸的身子已闪进屋子,轻轻地碰上门。厉晓谕虽然是山里娃,却看 不起狗仗人势,对人一贯颇使指气的王笑影,对她那淫亵的、要把他剥光的目光更 是害怕。每当她的眼睛瞅在他的脸上或身体下部的时候,他就冷眼相对或者转身走 开。在今天的情况下,他一下子蒙了,他还没有想出摆脱她的办法,就感到她那肥 硕的身体,贴在他的胸脯上,他不堪压迫,身子腾地一下燃烧起来,结巴地道: “王师,你,你出去,我,我在换衣服……” 王笑影说:“换什么衣服呀,你难道对我就无动于衷吗?”她说着,一双胖胖 的手,在他的后背轻轻地摩挲、下滑,直到他的臀部和两腿之间。当她的手握住他 的机器时,厉晓谕的头“轰”地一声,身子陡然膨胀起来。 厉晓谕能哥善舞,经常厮混于脂粉场中,却没有真正地接触过女人。当她的手 环住他的机器来回抽拉的时候,他再也抵挡不住了,那雄性的血终于被点燃了,灵 魂出窍了,浑身膨胀得要暴裂一般,他急速地喘息着,猛地将王笑影撂在床上,慌 乱得像一只乱撞的无头苍蝇,却总是不得要领。最后,在她的引导下,他才找到进 入的大门。 “啊——”王笑影兴奋地大叫起来,接着就是疯狂地进攻。 厉晓谕是个杭身男子,一旦遭到女人的进攻,他的反攻是强大的猛烈的无坚不 摧的,在他的反攻面前,王笑影是那么地脆弱渺小和不堪一击。厉晓谕面对的是一 块神秘的,使他惊心动魄的土地,在这块土地上,他由一瞬间的胆怯,很快就变得 胆大妄为了,他操纵着雷电风雨,滋润着那块土地,他操纵着犁铧,开垦耕耘着那 块土地。在他的进攻耕犁下,王笑影在呻吟的同时,又在剧烈地颤抖着挣扎着,大 喊大叫着。她的叫喊是痛楚的快乐的,她的挣扎是垂死的可怜的而又幸福无比的。 厉晓谕不明白,对人一贯嚣张跋扈的王笑影,在自己的身下,怎么会一败涂地呢? 他觉着他们的力量对比太悬殊了,见她瘫软如泥,没有一点承受的能力了,他就动 了恻隐之心,他想罢手,却欲罢不能,他突然觉得她年轻了许多,她那死去活来的 样子也非常地好看迷人。 平时非常干练的王笑影,此时完全失去她平时的从容和风采,她像被人摆在案 子上的大鲤鱼,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她看到自己在厉晓谕的进攻摧残下遍体鳞伤, 鲜血四溅,正在化整为零,觉着自己在这惊心动魄刻骨铭心的磨砺中,正一步步走 向死亡…… 王笑影的初衷是报复单龙顺,同时扳下厉晓谕那高傲的头颅,以填补自己的空 虚,满足自己的虚荣和性饥渴。可是,当厉晓谕与她完成了人类那最为原始的事情 之后,她的意识就与她的初衷背道而驰了,她觉得,自己的生命只有在厉晓谕的进 攻摧残下才有意义,他成了她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她挽住他,沉浸在狂风暴雨之中, 彻夜未眠。 一个四十左右的女人,能得到一个二十多岁的英俊潇洒的男子,王笑影第一感 谢自己的勇敢,第二感谢老天的帮助和照顾。第二天她去上班,走在从十二栋到图 书馆的林荫小路上,望着那一排排高大的桐树柳树白杨树和铺着石子的小路,脑里 回放着她和厉晓谕同披一条塑料袋从图书馆到十二栋的“亲切”接触以及雷雨帮助 他们“结合”的情景,她舒坦而羞羞地笑了,她把脸朝肩上一靠,觉着它烫烫地发 烧,微风吹着她的长发,晨曦吻着她的笑脸,使她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他的强悍,他 的无穷无尽的冲击,那真是妙不可言呀,如果再来一次、两次、三次……甚至于一 辈子,就是给她做神仙她也不换呀。她觉着,那个雷电之夜,厉晓谕给她的那场风 雨,对在这方面干旱太久的她来说,仅仅是一场安慰性的过云雨而已,来得快,去 得也快,雨停之后,地皮才刚刚打湿,她的土地干渴的太透太久了,需要一场大而 持久的透雨来浇灌滋润,厉晓谕就是那布云施雨的龙王,他有大海一般的储备,有 她吸取不完的雨露。她认为,一个第一次得到女性的成熟男子,就像第一次乞讨就 得到美味佳肴的叫化子,虽然这美味是单龙顺的专利,可他无法摆脱那美妙的诱惑, 对于再次得到厉晓谕,王笑影很有信心。在他们成事的第三天,单龙顺去北京开会 了,这就给王笑影提供了时间和空间。 果然,当她再次邀请他的时候,他愉快地接受了,来到她家后,他们一言没发 就进入了主题,这一次,他有了足够的经验和准备,当她一下子搂住他,那只小巧 嫩胖的右手操纵着他的铁铧为它导航的时候,他在她和自己急促的喘息和兴奋中, 从容地踏入她的土地,然后是凶猛地奔跑,奋力地跋涉,无休无止地冲锋。 与那次的慌乱迷失相对比,此时的厉晓谕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江湖”,他正 确地操纵着犁头,把她那荒芜的土地,一分一寸地开垦出来,然后再精耕细作。在 他们精耕细作的间歇中,王笑影想到了单龙顺:他的身体不但瘦弱,而且还过于苍 白,显现出严重的病态,她真闹不懂,自己怎么会被那个“标志”类似小杭的男人, 整整摆布了她将近二十个春秋。那种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感受,使她望梅止渴般 地倍受煎熬,却还为他严守着节操?她更不明白,她那个太监一般的丈夫,怎么会 需要下属职工那么多的妻女,他是从什么地方吸取的力量,这难道是权利的使然吗? 在她的胡思乱想间,她感到他的铁铧突然膨大坚硬,欢快地跳跃,他的操纵也 随之而猛烈强劲,把她一下子推上了快乐的顶峰。她是个非常心细的女人,虽然在 厉晓谕铺天盖地的暴风雨中挣扎晕眩,却没有忘记咬紧牙关,今天没有风雨雷电的 掩护,她绝不能让自己像那夜一般发出放任的声音。然而,她的努力,却被厉晓谕 又一阵猛烈的冲锋喷射给瓦解破坏了,那酥骨消魂的感觉,使她难以自抑地发出一 声尖厉乐极的嘶喊,那一声嘶喊,冲塌她牙齿的堤坝,就像一只凶猛的野兽,撞破 窗户冲出屋子。尽管她在第二声发出的时候及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可那奔逃的声 音已经不能招回了,就是这一声嘶喊,才使单龙顺得到她和厉晓谕的信息,在他们 又一个颠鸾倒凤的日子里,把二人赤条条地堵在床上,也使这位不可一世的人事处 长,加入到“绿爷”的行列。 那几年研究生还比较稀少,作为一个学管理的硕士生,厉晓谕选择职业的空间 非常大,他没有去大专院校代课,也没有去高薪水的私有企业,却来到这个要死不 活的国有企业,他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为他自杀的恋人报仇雪恨。他的第一 个目标,就是要给给无数职工戴了绿帽子的单龙顺也戴上绿帽子。他的这种做法, 是过去那些草莽“英雄”常做的,作为现代一个有知识有修养的硕士,他的作为是 无耻的下流的,可他认为,单龙顺有钱有势,走正规渠道无法使他受到惩罚(即使 他受到了惩罚,也难解他的心头之恨),闹不好还会使自己身败名裂走投无路。他 查阅了报刊上此类事件的报道,对于无耻的官老爷,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用无耻对付 无耻。因而,他在王笑影面前所做的一切,都是欲擒故纵的佯装,目的是为了牢牢 抓住王笑影,以打击单龙顺的嚣张气焰,挫败他的狂傲和自尊自大。 单龙顺从北京回来之后,厉晓谕同王笑影的接触就转入了隐秘。问题出在一个 老鳏夫的身上,他是单龙顺的表叔,住在单龙顺的搂下,那天他被楼上床的咣当声 闹得非常恼火,可表侄夫妻的事情他又不好打断,上厕所的时候,他从管道的缝隙 里,听到王笑影那欢快乐极的叫声,他想听第二声,却没有听到。过后一想,就怀 疑起来,表侄结婚十几年,他从未听到过那种声音,表侄到北京开会去了,表侄媳 怎么会有那种声音呢?单龙顺回来,他就把怀疑告诉了表侄。单龙顺气坏了,心道 :“真是吃了豹子胆了,在西锻厂,竟然有人给我单龙顺戴绿帽子,老子饶不了他!” 他不动声色地过了一个礼拜后,说到上级公司开会,一早就离开了。等王笑影去上 班后,他就悄悄地回来,钻到衣柜里,一双眼睛,注视着门口。九点的时候,王笑 影回家了,不大功夫,厉晓谕也来了,等二人到了关键时刻,他从衣柜里出来,把 他们赤条条地堵在床上,手上的摄象机,不停地录照。 厉晓谕与王笑影苟合,纯粹为了报复单龙顺,他迟早要想办法让单龙顺知道的, 他没有想到,单龙顺这么快就知道了,还抓了他们的现行,一下子没了主意。他一 推王笑影,抓起枕头,压住她的下身,又拉了一条毛巾被盖在自己身上。单龙顺攥 着拳头,一步一步朝床边逼近。他文弱单薄,刮一阵风就能吹倒,厉晓谕体态高大, 魁梧结实,可在此时此刻,矮小的单龙顺成了巨人,厉晓谕却是名副其实的侏儒。 单龙顺昂头挺胸,一步步走到厉晓谕跟前,揪住他的头发,把他的头拽起来, 骂道:“王八蛋,你竟然搞到老子头上了,不管你是硕士博士,还是专家教授,老 子也要告你强暴,送你去坐牢!”之后,他抬手就是几个耳光,“你妈个X,你敢 偷我老婆,老子打死你个狗日的!” 厉晓谕是个书呆子,一切都按设计好的程序进行,他虽然志在报仇,却没有想 到单龙顺这么快就知道了,心里还没有相应的对策,他呆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单龙顺,你给我听着,是我主动勾引他的,你要离婚,老娘求之不得。你要 厉晓谕去坐牢,老娘我陪着他!”就在单龙顺越打越狠,近乎疯狂的时候,王笑影 跳下床来,一把把他推开,说,“再说了,我们是通奸,你家在西京虽然有点儿势 力,可凭这点事儿要他去坐牢,恐怕你还没有那个本事!”她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 衣服,边穿边说,“小厉,你跟我的目的虽然是报复单龙顺,为你的王丽君报仇, 可我是爱你的,你别怕,你该谈对象谈对象,该结婚结婚,我绝对不会连累你,你 见了我叫一声大姐或者王师,我就心满意足了……” 单龙顺哑了:“这婊子铁心维护这小子,是非常棘手的,我家在市里的强力部 门虽然有点儿势力,可在商界却没有任何依靠,何况西锻厂是省属企业,那点儿势 力对我官帽的得失作用不大,我能在厂里走红,步步高升,最后当上一人之下万人 之上的人事处长,全凭王笑影的父亲,家里的所有收入,也全部掌握在王笑影的手 里。儿子学习不错,可他偏向妈妈,离了婚,我的家没有了,官没有了,儿子也没 有了,如果她再向有关部门检举揭发我的劣迹,闹不好还会蹲个十年八年的。即使 她不检举,没了官,就没有人给我行贿送礼,出去打工又没有技术,凭西锻厂的效 益,怎么也供济不了我已经养馋了的油嘴,那样,我的下半辈子只能受苦受穷了。” 权衡再三,单龙顺只好忍了。 这种事,就像弹簧一般,单龙顺一忍,王笑影厉晓谕的腰杆儿就挺硬了,他们 不分时间不分地点地幽会亲热,在他面前,二人故意表现的如胶似漆,把他们的关 系“正规”化了,俨然一对恩爱的夫妻,做得得寸进尺,肆无忌惮,作为丈夫的单 龙顺,却成了躲躲闪闪的偷情者,并且还要看着王笑影的脸色,她要是不同意,他 就不能在家里睡觉。一时间,单龙顺当了活“王八”的事情,在西锻厂传得沸沸扬 扬。 单龙顺的情人不计其数,不屑同这个黄脸婆过那种任务一般的夫妻生活,可让 她同厉晓谕长期如此,是非常危险的,如果他对她玩儿出了真情,那可是后患无穷 的。为了维护他后半辈子的“幸福”生活,他对情敌百般呵护,在他的竭力运做下, 厉晓谕当上一个车间的党支部书记兼第一副主任,他家里困难,给他爸爸看病没钱, 单龙顺除了利用手中的权利,寻找各种理由给他以补助和奖励外,时不时还以厉晓 谕的名义,给他家里寄些钱,希望能感化厉晓谕,断绝他同王笑影的关系。为了保 持那个名存实亡的家庭和乌纱帽,他做了一个倒贴本的“绿爷”。过了一段时间, 见他们没有终止的意思,单龙顺又利用职务之便,高薪招聘来几个漂亮的女大学生, 全部分在机加分厂的小车车间,又通过一番运做,让厉晓谕做了小车车间的主任, 希望几个女大学生中有一个能勾住厉晓谕的心,使厉晓谕把“爱”转移。再一个, 机加分厂的小车车间,是西锻厂最大,也是效益最好的车间,有五六百号人,就是 不贪污光喝“兵血”,一年下来,也够他享用了,单龙顺想,等他把腰包揣满之后, 有了钱的厉晓谕眼头就会高起来,就会放弃王笑影,他就不用再当“活王八”,下 半辈子的幸福生活就高枕无忧了。 被厉晓谕给戴了绿帽子后,单龙顺的锐气受到了空前的打击,再也不在厂里猎 艳了,他把目标转向发廊舞厅和一些旅店里的小姐,并与那些场所的老板建立了密 切的“业务”关系,哪里有新近下水的“鲜货”,他总能在第一时间里知道,并在 她们没有被“污染”之前赶到那里。在一次同一个地皮挣夺为一个新鲜货色“开处” 的战斗中,单龙顺被人多势众的对方打了个半死,杭得权和他的绿爷们把他救了下 来,送到医院,之后,他还向西锻厂的领导说,是他喝醉酒打伤了单龙顺,他愿意 承担由此产生的一切损失。 由于杭得权的两肋插刀,保住了单龙顺的名声和官位,他们成了铁哥们儿,当 他知道杭得权的一切和他们的“绿爷协会”后,他也加入到他们的群体中,因为他 和家庭在社会上的地位,坐上了老三的交椅。 “绿爷”虽然是社会中的几只苍蝇,“绿爷”群体的出现,有它复杂的社会因 素,也有他们的内在因素。我相信,在不会太远的将来,这些苍蝇,会随着社会经 济的发展和生活环境的净化,逐步地减少直至消失。下面的一节,是这篇文章的结 束篇,是一个绿爷在找回他被骗卖的妻子后,重新过上自食其力生活的实证。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