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CHAPTER12韩国小女人(6) 星期天,孙宇早早起来说要带我去见一个人,我说这是见哪家的总统,大清 早的就得折腾起来。孙宇说去了你就知道了,赶紧穿衣服,我在车里等你。 一路上孙宇也没跟我说要见的到底是谁,我也懒得问,就跟后车座上蜷缩着 睡了。迷迷糊糊的就听见孙宇跟哪儿唠叨着什么都挺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 似的贪睡。我没接茬,连眼皮都懒得挑。 没多久我的身子猛然向前倾,随即从后车座上掉了下来,我坐在车厢里摸着 自己摔疼了的胳膊,顿时火了,我说,孙宇你大爷的,你想摔死我啊?孙宇回头 嘿嘿一笑,他说,别睡了,马上就到,赶紧起来吧。 车在一家咖啡馆前停下来,大清早的,里面没几个人,崔浩的女朋友和上次 见过的那个翻译大哥正坐在角落里喝咖啡。我的心顿时一抖,跟那儿站住不敢往 前走了。孙宇搂了搂我的肩说,走吧,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 我畏畏缩缩地跟着孙宇坐到崔浩女友的对面,她抬起头对我一笑。这一笑完 全是脱胎换骨的效果,以前总是见她咋咋呼呼的乱叫,可现在,居然是一副淡然 如水的模样。知识女性才会有的从容与稳重在她的脸上像湖面的微波一样徐徐展 开。 我看了孙宇一眼,不知道要说什么。倒是崔浩的女友先开了口,翻译大哥翻 译出来的话是:你约我出来一定是为了流产的事儿,是吧?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 我没有记恨你。 我跟服务生要了一杯咖啡,要咖啡是因为我记得有人曾经跟我说过,喝咖啡 不但可以提神,还可以稳定情绪,并且伴随着咖啡的苦味儿我还记起了跟我说这 话的人是井然,想起了井然我就想起了那个朗朗的夏日我靠在他的墓碑上像个老 太婆似的唠唠叨叨的没完没了。 深夜,乌漆麻黑的自习室里,我的电话在黑暗中闪着诱人的光,井然在电话 那端说,丸子,加油背题哦。对了,咖啡可以提神,看书前喝点儿咖啡,你那里 有吗?没有我现在给你送去。还有啊,考试前吃点儿巧克力,补充补充体力,别 怕胖,其实你一点儿都不胖。 我的脸在黑暗中笑得开出了一朵又一朵小红花,比小时候贴在班级墙上的还 红呢。井然,你大爷的,就一个期末考试,你丫以为是要考联合国主席呀? 我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想起井然必将万劫不复,所以努了半天嘴,我只吐出 三个字:对不起。 崔浩的女友笑了,她说,不用一直带着愧疚,如果不是发生了这个事儿,我 可能也不会懂得珍惜,而且自从发生了这件事,崔浩也变了,他不再像个小孩子 似的,他也懂得了珍惜。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叫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觉 得就是这个道理。 我又吐出了三个字,还是对不起。 崔浩的女友摇了摇头。 我舔了舔嘴唇,思绪却还在一片皑皑白雪中与井然手牵手。当然,我没跟井 然牵过手,但是在皑皑的雪地里,我在他的大衣里呆过。那天天空分外明亮,大 雪早在前一天就下完了,天地间白刷刷明晃晃的一片,这么冷的天,傻子才跟外 面站着。我搓着冻红的小手往寝室里撒丫子的跑,井然在后面跟着,他像抓小胖 鸡一样从后面将我抓住,我差点没因此来个后空翻,刚想发火,却看见井然眼里 一片温柔,他说,丸子,你冷就来我大衣里躲躲吧,别那么火急火燎地往回跑, 再滑到了。 我见四下没人,干脆眼一闭,躲就躲,谁怕谁啊,井然敞开他那件灰色的大 衣,我像个小肥猫似的刺溜就钻了进去,钻进去之后我还为自己的脸红而感到了 羞耻,都大学生了,怎么弄得自己纯情的跟个初中生似的呢? “丸子,该面对的就面对,想说什么就说吧。”孙宇的声音响起,我回到了 现实。 我知道,回到现实,悲伤就要随之而来了。 我低头想了一会儿,最后说,那天发生的事儿,我一直都很后悔,大学的时 候我的一个同学打掉过孩子,那是——我最好的朋友的孩子,所以我能了解你的 痛苦,你恨我我也能接受,就是现在你打我一顿我也能接受。这些天来,我一直 想找机会得到你的原谅,可是我又不敢,我不敢去见你,我害怕。其实那天我一 直就坐在医院的走廊里,但是直到现在我才跟你说了对不起。真的,你要我做什 么都可以,只是希望你能原谅我。 崔浩的女友伸出手握了握我的手,她说,你不要再带着内疚生活了,我真的 已经原谅你了。 我又说,那天,我跟崔浩什么都没有做过,这一点也请你相信。说这话的时 候我抬起了头看着崔浩女友的眼睛,因为我知道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我 希望她可以通过我的眼睛了解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不存在任何欺骗。 崔浩的女友又笑了,从她的眼睛里我知道她相信了我说的话。 “崔浩已经跟我解释过了,我相信他,也相信你。真的不要再带着愧疚了, 一切都已经过去,现在的我们都经历了事情,都已经长大了,所有的付出都是值 得的。”崔浩的女友说。 她再一次握了我的手,体温与体温的传递,我终于得到了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