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铃子的身孕一天一天的大了,可气色却一天不如一天了。铃子在外上过学,知 道外面的花消很大。除了每月必要的生活用度外,她将工资的大半都寄给了有杰。 她知道,那儿还要有琴呢。怀孕期是非常需要营养的,而铃子每天的饮食又非常简 单,再加上她强烈的工作责任心,每天大量的时间都扑在教学上,扑在学生上,超 常的工作量使她原本单薄的身体都难以支撑,好象随时都要垮下来。 于老汉没隔一段是便到县城看望铃子,即使自己有事,也让有灵来。有杰上学 去了,照顾铃子的责任理所当然地落在了他的肩上。 一个城里姑娘,一个局长的女儿,能嫁给自己的儿子,这不能不令他感到惊讶 和不解,他被这件事彻底搞糊涂了,他弄不清这是为什么。自己活了大半辈子,也 只是在戏里见过,没想到现在,这种事情就发生在他的家里,他的儿子身上。铃子 到底图什么呢?老伴死后,铃子每隔几天就来一趟,好象自家人一般,丝毫没有城 市姑娘的娇气和傲气。来了就和有芹一起忙这忙那。他当时还纳闷,这个城里姑娘 怎么经常往来跑?慢慢地,他看出来了,看出来这个姑娘和自己的儿子有那种关系, 不过,他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一个农民的儿子嘛,怎么能和一个城里姑娘,而且 是局长千斤搞成对象呢“这简直是荒唐,是绝对不可能的。他也知道,儿子有杰是 非常喜欢铃子的。他每天拼命的干活,不仅仅是因为没有考上大学和他母亲的去世,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将要永远的失去铃子,这是他一时不能接受的。内心的 痛苦无处发泄,他只能靠劳动,靠折磨肉体去暂时忘记痛苦。那一段时间,他甚至 担心儿子承受不住。 但后来,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令他眼花缭乱,好象是在梦中。两年后,铃子竟 又出现在他的家中……一切的一切他都默认了,过去被一直认为不合情理或什么伤 风败俗的事现在自己也认为理所当然了,自己这根深蒂固的变化连他自己也大吃一 惊。不是吗?有杰和陈金萍离婚,队里人议论纷纷,纷纷指责有杰的不是,还责怪 他不管教儿子,子女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都对不住祖宗八辈,一个乡下人就该安 分守己,还想找什么城里姑娘,那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上天了吗?但自己, 对这件事却出奇的平静。而且,对儿子和铃子的结合从理性上也给予了默认,并竭 力为他们做点什么。他相信,儿子和铃子的结合没有错,他们会生活的很好的。 但是作为父亲,他对铃子总有一种愧疚感。他没能给铃子带来什么,而铃子却 在毫无怨言的牺牲着,面对这样的儿媳,这样的好儿媳,他还能说什么呢?也许唯 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地多为他们做点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而且,受这对年青人的 感染,他感到自己浑身都是劲,他要在自己的有生之年为脱脂棉、也为有芹和有灵 做点什么。 这个苦了一辈子的农民,在他年青的时候,只为填饱肚子而辛勤地劳作着,在 他心里,很少有吃饭以外的其他念想,如今,到了老境,到了不再为填饱肚子而忧 愁的时候,在他的生活里,突然注入了一种无法明了的神奇活力,令他年老的心倏 地年轻起来,他感到生活有了奔头,有了滋味。对于父母来说,还能有比儿女有出 席更令他们感到欣慰的呢? 父亲,像一匹瘦弱的老马,却仍然精神抖擞的、满怀喜悦和希望,拉着沉重的 生活之车奋足前奔。 下班了,铃子回到家中——学校大操场边的两间单身宿舍。稍稍歇了一会儿, 便起身去做晚饭。走进厨房,她一眼就看见搁在桌子上的一口袋白面、两捆葱,地 上,还有一只被捆住双爪的母鸡。不用想,这肯定又是有杰的父亲或有灵送来的。 这父子俩,常常搁下东西就走,很少坐一坐。她几次对父亲说不必送这些东西了, 可老人还是固执的每隔一段时间不是送来米就是送来面,并说这是自家地里的,这 年月不缺这些,所以,铃子也能接受。刚吃过晚饭,坐在灯下备课,门一推,母亲 进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小锅。铃子连忙给母亲搬了把椅子放在火炉前说: “妈,快来烤烤,这么冷的天,又快黑了,你还来。” 铃子母亲边解围巾边说:“我给你炖了只鸡,趁热给你送来。”说着,把小锅 从网兜里取出来,放到火炉上。 “你和我爸吃进行了,不用给我送了。” “七八个月的身孕了,不好好补一补怎么能行。你望你瘦的。” “妈,我好着呢!” “别给我装。一个月百十块钱的工资,还要供有杰上学,你好在哪儿呀!” “妈,今天有杰他爸又给我送来一只鸡。” “噢。”铃子母亲答应着,“热好了,快趁热吃吧。” 铃子接过母亲递过来的筷子,边吃边问:“妈,我爸还好吗?” “好!你们这两个宝贝。铃子,你到底多会回去?这样也不是个事。再说,你 快要生了,有杰又不在,你总得回家吧!” “妈,我暂时不想回去。我要让我爸知道,他的女儿是能够独立生活的。”铃 子笑着说。 “你呀!”母亲被女儿逗笑了。“都是我们把你惯的,现在长大了,和你爸爸 较上劲了。当初你爸也是为你好。现在说什么话的人都有,你爸为了你,可没少被 别人议论。” “我爸就是怕我损坏他的名声,才说出那样绝情的话。” “你爸那也是一时气急了的话。再说,我们做事,不能不考虑影响嘛。好了, 汤凉了,快吃吧。那里还有父女记仇的。” “妈,我不是记仇,我要改变我爸对我和有杰的看法。” “行了。你们结婚了,你爸并没有多说什么呀!你爸就那个倔脾气,你又不是 不知道。你给他个台阶下,也就没事了。他还真不认你这个女儿?” “妈,不是,我是说我应该独立了,不能老依靠你们。再过一段时间,等我爸 的气彻底消了,我再回去看他。” “你呀!跟你爸一样,倔!”母亲亲昵地在女儿额头上点了一下。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