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春情只到梨花薄(12) “老爷,这个裴大人,奴才可是吃不透。咱们好端端送过去的女人,他偏不 要,倒提起了一个人。” “谁呀?” “阿梨。” 这回杨靖业的眼珠子瞪得比铜铃还大,半晌说不出话来。管家在旁边嘀咕道 :“奴才也纳闷儿呢,他是怎么知道阿梨的?” “原来裴大人喜欢带刺儿的雏……”杨靖业自言自语,接着恍悟般嘿嘿一笑, “到底是晟阳王,口味、情趣就跟别人不一样。” “老爷,您说咋办?” “裴大人要天上的月亮,咱们也得想法子送去,何况一个小小的阿梨?快去 把阿梨拾掇拾掇,快去!” 更鼓声才过两下,阿梨就醒过来了。潮湿霉烂的气息扑鼻而来,她才想起自 己身在何处,一颗心沉沉下坠,直坠入深不见底的恐惧之中。 这里是太守府最阴暗最幽秘的地方,形同囚牢。周围森森一片,没有光明, 没有生命。外面还有提刀的家丁把守,就是身手敏捷的伍子,恐怕也没办法进入 了。 她不由绝望地叹了口气。 屋门忽然被打开,管家带了两名女佣进来。牛皮灯笼晃过,正照在阿梨微微 泛白的脸上,脸上带着被蚊虫咬过的红点。她微眯起眼,低垂的睫毛投下浓密的 阴影。 管家嘿嘿一笑,挖苦道:“阿梨,这回老实了吧?老爷还是网开一面的,看 在你从小可怜,现在给你指条明路。今晚裴大人来了,他可是都城首屈一指的大 人物,你好好去伺候。等明日一早,老爷要是高兴,你以后就不会再受这份罪了。” 见阿梨不吱声,管家也懒得再跟她多说一句,挥手示意后面的女佣,“把她 带出去,洗得干净了,宰鸡还要褪毛呢。” 待阿梨梳洗完毕,外面已过二更半了。两边女佣的双手死死地禁锢住她,生 怕一松手,这个烦人的丫鬟就要逃跑了。阿梨动弹不得,甚至不能有一丝的反抗, 她抬头望着深沉的黑夜,眼里漾起一层泪水,却倔犟地忍住。 那些艳丽的影子从脑海一闪而过,她清楚地明白,这一去,她的身份就转变 了。 飨过客的女子,被客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到最后都成一堆残花败柳,几经 风吹雨打,然后慢慢散落。 她怎能甘心? 她想起了杨劼,他一定在寂寞的地方等待着她。她的清白之身是留给他的, 谁都不可冒犯。那一刻,她悲壮地昂起头,脸上呈现出凄烈的表情。 屋内有烛火燃得正旺,屏风启处,四围是遮天的纱纹锦幔,光晕中只见楠木 天然壁橱,一切布置得奢华绮丽又别具匠心。两名女佣快步将她按在榻床上,大 声训斥她,“你可是自愿卖身进府的,自然是奴才的命。乖乖等着,别搅了老爷 的大事!”说完,互相递了个眼色,在外面将房门关上了。 房内死寂下来,周围不闻人声,半烛残香徐徐袅袅,那片绯红掺着靡香,映 在阿梨紧张的眸子里。 屋外响起沙沙的步履声,片刻后屋门大开,锦幔被夜风吹得荡了起来。阿梨 抬眼,一个高大的身影迅速地落在地砖上。 那人似乎料到有女子坐在榻床上,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他鸦翅般的眉目 下,有着一对寒星似的眼睛,“给我倒杯茶。” 阿梨下意识地站起来。她认得他,月夜下的客人。 年轻的男子,精壮得像堵墙,声音低沉而威严,仿佛发号施令惯了,举手投 足间,带起一缕微风,烛光跳跃得更欢。阿梨一颗心怦怦直跳,提水壶的手有细 微的颤抖。 这个男子让人害怕。是的,很可怕。 可怎么偏偏又碰上了呢? 她僵直在那里,发间别着一朵硕大的玉簪花,坠着的流苏遮掩了大半个脸, 唇片涂着耀目的红,胸襟袒露,细小的锁骨清晰可见,整个装扮与年纪极其不符。 裴元皓好整以暇地坐在如意椅上,任凭发缕散在宽松的云纹白纱袍上。他轻 抿一口茶,幽静如水的夜里只闻得茶盖磕在盏沿上的脆声,那声音并不大,却如 炸雷震响在阿梨耳际。 “怎么现在才来?”他似乎察觉出阿梨的紧张,悠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