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片片催零落(12) 直到阿梨的动作突然走样,接着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下滑。 人群大乱,船上、岸上都是一片惊呼声。 倚在太师椅上的裴元皓跃身而起,一把抱起倒地的阿梨,包括皇帝在内的所 有人似乎还未从迷醉中醒悟,迷惘失措地呆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裴元皓上了一 艘小官船,船儿飞快地向对岸驶去。 杨劼竟一时忘记身在何处,甩开挡在面前的几个人就要往前面冲,被旁边的 伍子用力拉住。 “少爷,前面是河,你过不去!”伍子喊道。 “不,我要去救她!放开我!”杨劼拼命挣扎,颤着声音叫喊。 “老爷就在那里,要是被他发现,非把你抓起来不可!”伍子劝说道。 “可是阿梨她怎么样了?那个抱走她的男人是谁?”杨劼看着对岸,竭力含 住眼里滚动的泪,心如刀割。 他突然记起来了,就是这个“裴大人”闯进了太子行宫,连袁铖也畏惧他。 如今他要把阿梨带到哪里去? 伍子虽也是焦虑万分,此时只能先稳定杨劼,“阿梨命硬,不会有事的。你 身子还虚,又赶了好几天的路,先去我师父家养足精神,我们另想办法。” 杨劼缓缓垂下头,无奈地低叹,“阿梨,是我害了你。”手掌重重地击在树 干上,转身离去。 周围人声鼎沸,舫船上依然笙歌不断,刚才的一幕仿佛根本没有发生过,一 切很快地恢复原状。 有道人间富贵,朝朝寒食,夜夜元宵。 大抵如此。 早晨,太阳喷薄而出,万道霞光将天地染成红色,南州城又迎来崭新的一天。 阿梨悠悠苏醒过来,东窗琉璃格子正抹上一层彤辉,碎金的光点溅在床上, 她不由眯起眼。 窗外好像起了风,开得旺盛的桂树风姿绰约地摇摆着,枝叶间开始结了桂花, 像一簇簇金蝶在阳光下抖翅。树叶子油亮油亮的,两只小麻雀悠然地在上面踩步, 偶尔用尖细的嘴笃笃地敲击窗格子。 房间里很静,渗进一股药草氤氲,里面的摆设很简单却精致,分明像是富贵 人家的客房。正中两株素心兰开得艳艳,映着灿金的日光,就像嫣然欲笑一般。 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阿梨怔忡地看着,记忆大门豁然大开,似乎觉得腹中的痛再次隐隐而来,折 磨得心一颤一颤的。 耳边杂乱声混成一团,她被人按在床上,大口大口地灌着清水。有人在说 “中毒”二字,她不由地紧抓住那人的袍袖不放。 又仿佛,那时灯光浅淡,那双惯有的深邃的目光在闪动,仿佛天上河汉落下 的一颗星,落在尘世间,光耀透明。 求生的欲望迫使她蜷缩在一人的臂弯,发出孱弱的哭声,“我疼……” “知道了。” 他短促地应道,肌肤的温热从手臂传递到心脉,她定了心,腹腔有什么滚热 的东西翻腾上来,她朝着他张嘴就吐…… 想到这儿,阿梨一个警觉,立时急速地起来。脚步如踩在云絮上,连姿势也 有些摇摇不稳。腹中依然丝丝的余痛,可她根本顾不得这些,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院子里竟然寂静无人,阿梨悄悄出了房间,朝着月亮拱门走去。七月底的清 晨有丝凉意,阿梨穿得单薄,眼看着晨曦透过枝叶疏影,似下了一场细密金雨, 她不由连打了三个喷嚏。 月亮拱门外倏地闪出几员铠甲大将,朝她拱手道:“裴大人有令,阿梨姑娘 不得出院子半步!” 阿梨呆了半晌,才恍过神来,不觉抱紧双臂,学着观香楼的姑娘啐了一口, “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似的,关个女子,逞什么本事?不就包我一年嘛,你这种 有钱人我见得多了,呸,我不稀罕!” “你在青楼里就学来这些骂人的话吗?” 阿梨惊愕地回头望去,裴元皓正站在楼上的窗户边,眉梢斜斜挑上,眼风自 带三分凌厉。 阿梨不知是被骇住,还是惊讶,说话变得结结巴巴,“我想回去……” “回哪里?” “观香楼。” 裴元皓并不回答,一步一步地下了楼,背着手踱到她的面前。他好像也是刚 刚起床,蟹青的腰带还未系得整齐,宽而散地垂落下来,隐约起伏着麦色结实的 肌肤,看得人屏息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