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天,李大梧一早就起了床,找来两根合适的木棍做了一把捉蛇的木钳,备 好两只蛇皮袋子,吃了早饭就兴冲冲地进山捉蛇了。路上,别人问大梧你也捉蛇去? 李大梧神气地说,可不,家里等我捉蛇买肥料呢!进山后就一刻也不停地在山沟里、 高坡上、丛林中到处寻。但一连两天,累得精疲力尽,却连蛇的影子也没看到。而 其他人都或多或少地捕到了蛇。李大梧一下泄气了,感到无地自容,害怕见到村子 里的每一个人,包括自己堂客。第三天,他怕别人看见,天不亮就起床进了山,但 仍然没有捉到蛇,于是,只好挨到天黑才悄悄地溜进屋。回到家也不敢看堂客一眼, 盛了饭菜就蹲在黑角落里悄无声息地吃,吃完饭,洗了澡,倒头便睡。其实他一点 也睡不着,尽管身子累得散了架。他想,如果再捉不到蛇的话,他也没脸面对村子 里的人了,更没脸面对自己堂客了。是呀,连蛇都捉不到一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呢。他突然绝望地想,如果今天捉不到蛇,他就找一个无人知道的山洞死了算了。 因此,第二天进山时,他悄悄地装了一小瓶农药带在身上。 这天李大梧终于捕捉了第一条蛇,而且是一根起码三斤多重的大乌蛇。李大梧 是在大山深处的一段田坎上面发现这条蛇的,这条蛇正直条条地伸在坎下一大蓬狗 屎刺上面晒太阳。他从上面田坎上路过,正全神贯注地朝周边寻找目标,突然一低 头就发现了它,那一刻,他的心狂喜得差点从喉咙里蹦了出来。他放轻脚步,屏住 气,弯着腰,踮着脚尖慢慢地来到目标上面的田埂上趴下,双眼像牛卵子一样鼓着, 死死地盯着目标,大气不敢出。他终于看清楚了:是一条乌蛇。但他犯难了,这样 的地理位置使他根本无法捕捉这条蛇。以往别人捕蛇都是人与蛇处于平衡位置,就 是不平衡,但相处的坡度也不会太大,从不会像他今天与蛇非常陡直地相隔三四米 的距离,不仅不可以使用捕捉工具,就连接近也十分困难。当然他可以从田角绕到 下面去,但那样肯定会将蛇惊吓走。好不容易才寻着这条蛇,假若跑掉岂不是可惜 了?但他实在想不出其他捕捉的好办法。太阳的暴晒、心中的焦虑,使全身的汗水 汩汩地流了出来。难道放弃吗?不,绝对不能!可又实在想不出办法呀!不知何时, 脑海里突然又浮出了那个晚上的情景。 下岗回家半个月后的一个晚上,李大梧突然很想和堂客亲热一番。由于下岗回 家,情绪低落,前段时间几乎没心事做这些事。现在隔半月之久了,一个身强力壮 的男人怎么不想呢?于是李大梧就伸手在堂客裸露的大腿根与短裤隔住的交接处轻 轻地摩擦,想把堂客的情欲也撩拨起来。没想堂客的身子颤也未颤一下,却顺手在 他执行侦察任务的手上重重地拍击了一掌。这一掌拍打在大梧的手腕处,由于拍击 力量过重,被击处一阵疼痛。大梧也许是由于激动的缘故,一时忽略了堂客的情绪, 还以为堂客仍像以往一样故意做作呢。搞这些事女人都爱做作,心里明明想得要命, 口里却总是装模作样地嚷嚷:不嘛,不要嘛;你真坏你真坏;或佯装生气地用手拧 你。其实呢,心里巴不得你如此折腾。那时的你真坏你真坏,真意是你真好你真好, 或是你真行你真行。女人们就喜欢玩这些把戏,耍小聪明,糊弄得男人神魂颠倒。 大梧这样想时,还感到好笑:结婚都十多年了,算得上老夫老妻了,堂客还来这些 虚套,不嫌弄巧成拙么?但既然堂客已这样做了,也就迎合一下,照顾照顾情绪嘛。 于是又用手在堂客那个地方恰到好处地摸捏几下,同时信心十足地作好充分战斗准 备。不料堂客倏地抓住他的手使劲一甩,一骨碌爬坐起来,恼怒地盯着他吼一句: “当饭啦!”悻悻然又一骨碌睡下,再不理他。大梧被堂客的行为吓了一跳,只好 拉熄电灯,心里不由得冒火,想:有什么了不起,不准搞,明讲了,我不搞就是。 还得死人不成?却发那么大的火,骂我当饭!他娘的,半个月来,还是刚回家那晚 搞过一回,现在隔半月之久了想搞回就骂我当饭。你有时候来事了,一晚上哄我搞 好几回,又没讲当饭!又想起回家后的日子里,堂客不准他抽烟,不准他喝酒等诸 多事,心里气得不得了!正当大梧内心暴躁不安,难以自制时,堂客冷冷地说话了 :“最多一星期就要‘双抢’了,一颗肥料也没有。得赶紧挣些钱买肥料呢!”那 话似乎是自言自语,其实是不容置辩地对他的命令。 大梧心中的气,似乎就在堂客的这句话中一下烟消云散了;至少是一时想发火 也发不起来了。正式通知下岗的前半年就已停发工资,家里早就断钱了。下岗回家 后的半个多月来也没挣到过一分钱,而且目前村子里也没啥挣钱的门路,叫他大梧 有什么办法吗?但晚稻肥料确实不能少哇! 见大梧不答话,堂客慢慢转过身,将身子摆平,口气明显柔和了些,说万一买 不起肥料也不过那回事,但别人会讥笑咱家穷得连肥料也买不起了,丢人呢!略停 了停,无不忧郁地独自念叨:很快又要开学了,两个孩子上初中,一开学光学费就 要千多块。 “我难道不晓得?但没挣钱的活路呢!”大梧也摆平身子,双掌交叉垫着后脑 勺,无神地睁着那双大眼,无可奈何地说。 “有。”堂客兴奋地说。语气不仅较先又柔和了些,而且明显让大梧感到了亲 热的味道。 听堂客说有挣钱的门路,大梧倏地也来了精神,将一只手从堂客脖颈下绕过去, 将堂客朝自己胸前紧了紧,急切地问:“什么门路?” “捉蛇。家宝有时一晚上捞几百块呢,入夏以来,捉蛇挣了千多块钱了!”堂 客兴致勃勃地说。 捉蛇?大梧一听,刚燃起的一堆希望之火一下被浇灭了。他一想起那冷冰冰的 泛着寒光的蛇身子和那咧着嘴“嗖嗖”地吐着红信子的蛇头,心里就恐惧得发悚, 身上立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身骨头都软了,连声音也禁不住发抖了。说,我还 以为其他什么活路呢,捉蛇我可不敢,就是穷死也不敢捉蛇! 堂客一听,马上不高兴,转过身去又不理他,同时用极瞧不起他的语气挖苦他 说:你只有卵用,做个男人连蛇都不敢捉,满院子的男人都敢捉,独你不敢。我现 在才晓得,这满院子的男人,独你无用。一条粉卵! 从此以后,李大梧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