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深夜了,舅母打来电话,急切地告诉乐爱行,明天一早一定到公司,她已经说 通老板让他回来。乐爱行说,不是你说通的吧,是老板让你给我打电话,叫我出山 拯救公司。舅母说,你小子别放份,给你脸不知道怎么运动。说完就放下电话,乐 爱行实在忍受不了舅舅和舅母的盛气凌人,他这几年给舅母炒股赚了200 多万,除 了应该支付给他的提成外,舅母没有客气一句,好像都是他应当做的。他打开电脑, 看见证监会给股民提出的忠告,换句话说就是要降温。证监会说,不能拿身家性命 去冒险投资,没有只赚不赔的股市。乐爱行盘腿静坐了半天,他看着窗外满天的繁 星,仔细复盘股市的走势。乐爱行定了七十多种报刊,每天晚上都要详细研究信息 背后的东西,一些政府的政策他都要反过来看看。他思量,老板除了这家股票外, 还有一家是借壳上市的公司,那家公司的背后就是几家证券公司偷偷合伙买下的, 其中也有老板的公司。现在老板公司的资金有多半在里边。如果有个风吹草动,就 会牵连老板公司,后果不堪设想。当初主要操盘手就是他,老板把他炒鱿鱼,乐爱 行有些不信,因为他手里的这个行情对老板至关重要,可没想到老板就毅然决然赶 他出门,乐爱行一直觉得是个谜。 天亮了,乐爱行到客厅嗅到了喷香的咖啡。他看到桌子上摆放着面包和香肠, 文竹在厨房里喊着,你住着什么破房子,外边都是乱七八糟的味道。文竹进来,乐 爱行看到了她端着刚煎好的鸡蛋,红的和白的互相渗透着。文竹说,你把房子卖了, 我给你添点钱,在郊外买间新的。乐爱行抿了口咖啡,地道巴西味儿,问,房本谁 的名字?文竹说,我们还计较谁的名字吗?乐爱行说,当然计较,我和你现在不是 夫妻了。文竹说,别记仇,我知道离婚的时候你吃了亏。乐爱行出门时文竹问,你 去哪儿?乐爱行说,我转转。文竹说,我要去证券公司看看,我看看那红色的世界。 乐爱行没有打车,而是徒步。这几年在闹市区的一个街道,成了一个股市评论 点。他每次走到那儿都留步。一些股民自发会聚,对股市品头论足。前几年股市走 熊步的时候这里很冷清,一旦聚的人多了,就意味着股市有了红颜色。他走到那儿 果然看见很多股民,所有人议论的都是证监会的忠告,说什么话的都有,好像都觉 得谁也牵不回牛头。一个上了岁数的股民说,听蛄叫还不种庄稼呢。乐爱行离开, 他又看见老鼠在跑。他奇怪,老鼠都是黑夜活动,怎么大白天的就敢出来。他问一 个卖早点的老人,怎么老鼠也不避讳,就这么大白天敢跑来跑去的?老人说,我从 小到大都没见过,也开眼呀,不瞒你说,刚才我还见一只黄鼠狼呢,给我眨巴眼睛。 乐爱行指了指那群股民问老人,您炒股吗?老人会意地说,我孙子给我开了户头, 说现在炒股过了十二万就交税,他开了好多户,说就能不上税了。乐爱行问,您看 中哪个股呀?老人说,交通银行,你炒吧,一准赚钱。乐爱行好奇地问,您怎么有 这么大把握?老人说,我孙子在交通银行。 乐爱行走进公司,熟悉他的人都过来打招呼,问长问短。他看见大厅里边的人 比去荷兰前多了许多,甚至有了小卖部。人们在那儿有说有笑,好像这里是个俱乐 部。电子屏幕上依然是飘红,很少有绿色在搅动。他留神一下那家被证监会点名的 公司在涨停板,老二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他身后。老二说,你在看涨停板?乐爱行 没说话,老二说,估计会打跌,好不容易逮住一只老虎,还不狠打呀。乐爱行说, 你怎么回来了?老二说,你呢?乐爱行会意地笑了说,我们都骑在虎背上。老二说, 我估计让你回来,也就能带动我。乐爱行说,谁说让我回来?老二说,公司人都这 么说,还能假得了?乐爱行到办公区,看见舅母在走廊等着他。舅母说,涨停板了, 有消息说肯定还得让他们出现,那时候就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了。舅母说着又拉了一 下乐爱行,小声说,估计要给你处罚,你就听着,毕竟是你小子的错。乐爱行知道 老板和舅母一个唱红脸的一个就得唱白脸,两个人一向如此。舅母看乐爱行的脸色 灰沉,就说,罚你的我补。乐爱行问,罚多少?舅母说,估计十万。乐爱行一惊, 说,这么多?舅母笑了说,我给你补两万。乐爱行说,那八万呢。舅母说,你小子 也挣不少。 乐爱行老远看见老板晃悠悠地走过来,舅母闪身走了。老板说,你干什么来了? 乐爱行说,不是你让我回来的吗?老板瞪眼,谁说的?乐爱行也不示弱,你老婆。 老板说,这公司是我说了算,你小子给我滚蛋。乐爱行火了,进屋就把舅母拽出来, 说,你给我解释怎么回事?舅母怯怯的。你们俩有什么话个别说。老板喊着,说什 么说,背着我建老鼠仓,拿我的钱给别人炒股,这吃里扒外的我能叫他回来吗?舅 母没话说了,乐爱行看见走廊里伸出的都是脑袋,睁开的都是眼睛。他绷不住了, 就站在走廊中心,说,大家一定都想知道我给谁炒股吗?好,我现在就说说究竟是 谁。老板上前勒住乐爱行的脖子,两下就拽进了屋里,这间屋就是财务总监室。老 板关上门,铁青着脸,警告乐爱行说,你小子要是敢说你舅母名字,我就把你舌头 割了,我说到做到。乐爱行明白了,舅母让他炒股背后是老板,那么告发他建老鼠 仓的也是舅母。乐爱行的喉咙生疼,他没想到老板的身手这么利落。乐爱行问,为 什么又轰我走?老板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说,我是不想让你牵制我。乐爱行越琢磨 越不对,问,舅母怎么把你处罚我都告诉了,这说明你们商量好了让我回来,不可 能是你说的这个原因。老板说,不管她怎么说,你得给我滚蛋,什么时候回来得你 小子变乖了变顺了变老实了再说。乐爱行不满地说,你的脸有了,气也出了,我这 叫怎么回事?老板挥挥手说,我给你十万,算是补偿了。 乐爱行就这么灰溜溜地走出证券公司,他闹不清楚中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他 在街道上走着,觉得胸口闷,脑子很乱。这时候手机响了,是舅母打的,说那十万 已经打到他的账户上。乐爱行没好气地问,说得好好的,老板犯什么病呀?舅母委 屈说,我也不知道,本来他跟我都说好了,可他就变卦了。乐爱行说,哪儿出了错? 舅母说,我真不知道,昨晚他情绪就不好,说一定要跟我离婚。你想我没了他就等 于没有命了,男人有钱了都是魔鬼。舅母再说什么,乐爱行就不想听了,都是赌咒 那小妖精的。不知道走了多远,乐爱行看见那些股民还在议论着,他觉得心里很烦, 本想走过去,突然背后有人拽他,回头是老二。老二神秘地把他叫到街边的一个长 椅上,另一张长椅上有男女在接吻,发出咂咂的声响。老二说,我知道老板为什么 轰你走了。乐爱行急切地问道,因为什么?老二说,我得需要你帮助我。乐爱行说, 我都被他骂出来了,我还能帮助你什么?老二说,你给老板的老婆说,让我回去。 乐爱行说,她能听我的?老二底气十足地说,能,我的老鼠仓也有老板的老婆。乐 爱行几乎蹦起来,你给她炒股?老二点头说,对。乐爱行几乎被电击般地麻木,他 问,你为什么不直接说呀?老二低头说,我说过多少次了,是老板的老婆说了,让 我找你说。乐爱行说,好,我答应,你告诉我,为什么老板突然变卦?老二说,那 家公司把涉嫌的人开除了,任命了新的总经理,据说是刚从银行行长退下来的,还 是劳模呢。乐爱行说,老板觉得他危机过去了,我回来的意义就不大了。老二显摆 地说,还有那家借壳公司的股票,老板刚才已经买卖了,价格不菲。乐爱行看见有 一对老鼠也在那戳着,聚精会神地看着那对正在接吻的男女,他大吼了一嗓子,老 鼠没动。那对男女被他这一嗓子吓分开,不耐烦地冲着他喊,你穷喊什么,脑子有 毛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