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胡天这样想了一夜,于是就又想出一个办法。 第二天,他找来一张硬纸板,用墨笔画了一个有些夸张的假脸,又在眼睛的地 方掏出两个洞。然后就又来到副食店的门前捡菜叶,当那个黑脸男人又一次让他浑 身挂满菜叶和白菜站到街上示众时,他就将这张硬纸板戴在了脸上。硬纸板上的这 张脸虽然有些夸张,但很逼真,画得几乎跟胡天本人一模一样,只是看上去有些漠 然,僵硬的五官没有一点表情。胡天将自己的面孔躲到这样一张假脸的后面,再面 对人们的指指点点心里也就坦然了一些。但那个黑脸男人立刻发现了这个问题。他 认为让胡天这样在街上示众,恰恰是他前额上的那块胎记才是一个很吸引人的看点, 现在胡天用这张假脸将这块胎记遮起来,这也就严重影响了示众效果。于是他立刻 走过来,很严厉地勒令胡天将这个假脸摘掉,他对胡天说,他就是想让街上的革命 群众看一看这块胎记,只有这样也才能认清他的本来面目。 胡天听了慢慢回过头,问,你就想……让我露出这块胎记? 黑脸男人很肯定地点点头,说对,就要让你露出这块胎记! 只是露出胎记? 只是露出胎记! 好……好吧。 胡天这样说罢,就摘掉这张假脸放到地上,又从衣兜里掏出一把削铅笔用的小 刀在假脸的前额刻出一个洞来。他刻出的这个洞形状跟他在前额上的那块胎记一模 一样,只是更加肥大一些,看上去像一只鲸鱼。他这样刻完之后就又将这张假脸重 新戴到自己的脸上,那块暗红色的胎记不偏不倚,刚好从硬纸板的洞里露出来。只 是这样露出胎记的效果就明显有些不同了,看上去不仅若隐若现,而且给人的感觉 也不再那么刺眼。 胡天从此每天都来这家副食店,就像上班一样。 他有的时候还故意当着副食店的人去菜垛上扯大片大片的菜叶,甚至若无其事 地去拿白菜。然后让副食店的人将他捉住,再然后胡天就戴上那张用硬纸板做的假 脸心安理得地站到街上去示众。他为了能在自己的身上多挂一些菜叶和白菜渐渐地 掌握了要领,有意在身边带一根很长很细的绳子,这绳子看上去似乎是他为捆菜叶 用的,而当副食店的人捉到他之后,正好可以用这根绳子将菜叶一片一片地穿起来, 再拴几棵白菜然后挂到他的身上。就这样,胡天在副食店门前的街上一连示众了很 多天。后来当副食店的人终于意识到这是怎么一回事时,胡天的家里就已经储存了 足够度过一个冬天的菜叶和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