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很蓝,他想起一部老电影里的台词:跳啊,跳下去!你看多么蓝的天哪!就 在这时他看见了她。听见车声,她转过身,神采飞扬地向他挥舞着双手。那一刻他 心花怒放。 他探身给她推开车门,“还活着?”他望着她说。“失望了?”她满脸笑意, 带着清新的空气上了车。 开了一段路,他们停车休息。他下车伸了个懒腰,掏出烟点上。见她从背包里 拿出吃的东西,他问:“这是早饭还是午饭?” “二合一。你吃早饭了吗?”她站在大开着的车门边,在她坐的副驾驶座上铺 了一块雪白的亚麻餐巾。 他扬一下夹烟的手,“这不正吃着嘛!”他看着那块白布从鼻子里出了一声笑, 她转头看他,他把眼睛转向别处。他想起和他出过国的一位机关领导,那老太太面 不改色地把餐厅的刀叉揣进手提包里,还对他说要做个纪念。她用的这种餐巾只有 大酒店才有,也许也是个纪念品。 她把面包、奶酪、维生素、纤维素的瓶子放到餐布上,然后小心地拿出一只小 巧精致的白色瓷杯。他远远一看就知道这杯子不便宜,杯沿上镶着金边,高贵大气。 “喝咖啡吗?”她掏出一个导弹形的白钢保温水瓶。 “来一杯吧。”其实他平时不太喜欢咖啡。 “黑咖啡还是加奶?” “你喝什么我喝什么。”他深吸一口烟,把烟蒂扔在脚下捻灭。 她长看了他一眼,用把小银勺从一个不大的瓶子里舀咖啡。那瓶子近乎黑色, 裹着深绿色的商标,商标上的文字是一种很少见的外文。“你的杯给我。”她说。 他递给她一个装着残茶的大玻璃瓶。她拿过来看看又递给他。“用我的吧。”说这 话的时候她似乎犹豫了一下。 在她低头往杯里倒水的时候,他从她敞开的领口看见了一块又白又嫩的乳房。 他的身体激动起来,就像树梢被风掠过一样。 他们停车的地方是柴达木盆地的底部,裸露的石头山上寸草不生。“真荒凉, 荒凉得让人绝望。”她说。她站在晃眼的阳光下,用他用过的那只杯子喝着咖啡, 微眯着眼睛望着远远近近的山脉。对周围的环境他没有什么感觉,所以无法搭话。 “看那山,”她冲不远处的一座山仰仰头,“像不像被剥了皮的肌肉?”她没有转 头看他,好像也不期望他回答。“以前这里是大海。”说完这话她叹口气。 “走吧。”见她喝完咖啡他上了车。 她说声“好”就开始收拾座上的东西,收拾完了她拿出一块面包,把它揉碎撒 在地上说是喂鸟。他说没鸟,她说没鸟就给蚂蚁。见她捡起他扔在地上的烟头放进 塑料袋,他非常地不舒服,就大声咳了一下,使劲向远处吐了口痰。 他把车开得很快,心里不痛快时他总是这样。在家他常常在深夜喝得半醉在漆 黑的滨海路上飞车。他尤其喜欢急转弯时车有点发飘的感觉,那` 时他体会到的是 仰天长啸般的激情。 他疯狂地开着车,从窗边的镜中欣赏着车后卷起的滚滚尘烟。坐在他身边的女 人一点也不惊慌,反而一脸兴奋的神情。“真想干了她!”他心底不断重复着一个 声音。虽然他没有碰过她的手,但在心里他想过了把她按在地上的每个细节。 两人一路无话。沉默中他们过了阿尔金山,开始在沙漠中穿行。 太阳就要落下去了。沙漠上的夕阳在他看来不像别人说的那么特别,他有点累, 放慢了车速。 “你饿不饿?”她问。 “快到了,进市再吃吧。”他点上烟说。 “停车在沙上吃怎么样?大漠落日,难得一见的景色。”她摇下车窗,把头伸 了出去。 他的心一动,嘴角带着笑意停了车。 “到那儿吃吧。”她指着离车不远的一座沙丘说。 “喝不喝酒?”他从座下拿出一瓶精装“北大仓”。 她看一眼他手中的酒说喝,就拿着她带的食物先走向沙丘。 沙子没有他想得那么松软,他锁上车,几步就赶上了她。他们在沙丘的最高处 面对着夕阳坐了下来。 太阳越来越低,越来越红。他俩一人一口地喝着白酒,酒瓶在他们的手中递来 递去。忽然,他握住她递瓶子的手,“我不能就这么让你走!” 她一动不动,垂着头,手指凉凉的。风把她的头发吹起来,发梢扫过他的脸。 他战栗起来,推倒她,把她压在身下。他吻她的唇,她的唇冰冷冰冷,紧闭着,像 没有生命似的。他用舌头撬她的唇,她开始极力挣扎,左右摆着头,躲着他的嘴。 他亢奋得头直晕,用暴力征服女人使得他心中那些原始的野性全部爆发出来。他把 他按住的两只手拉在一起,用一只手攥住,空出一只手往下摸索,就在他的手摸到 她裤子搭扣那一瞬,随着她的一声尖叫,他的头挨了重重的一击。 就像头撞在哪儿的感觉,不太疼,只是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有思维没有图画也 没有声音。 恢复视觉之后,他看见她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在拍身上的沙土。太阳全落下 去了,代替它的是一片暗蓝色的云,云边带着一点金红色。他摸了摸伤处,没血, 慢慢坐起来,“你不怕我杀了你?”听见他的话,她转过脸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然后大步走到他跟前,抬腿把一只脚放在他的胸上,他惊愕地看着她,来不及反应, 任她把他慢慢踏倒。他注意到她那只脚上穿的便鞋很名贵,是真正的鹿皮,皮质柔 软做工精细,使那只脚看起来小巧优雅。在他倒地的同时一把亮闪闪的匕首在他眼 前一晃,她把那冰冷的尖刀平贴在他的嘴上,用一种听起来很遥远的声音说:“你 不会,也不能!”那声音低低的却充满了力量。在她往回收刀的那一刻,他抓住她 的手腕往下一带把她摔在沙上。他抓着那只细腻凉滑的手腕和她对视着,她神情漠 然,眼里的那种冷静是失去了一切的绝望。不知为什么她的那种废墟般的目光宛如 一根长针慢慢刺进他的心脏,心头一阵锐痛,他放开了手。 老刘临死前的眼神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