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乔从图片社陈旧的大门里走出来,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天,天气不是太好, 有灰色的云朵挂在树梢上,小乔感觉到那云朵就像是压在自己的心头,死沉沉的, 就像是一块搬之不去的石头。 小乔的这种压抑感,其实跟天气不好没有多少关系,倒是她的心情,使这个城 市,还有这个城市上空的云彩暗淡无光。图片社,这家小乔栖身的图片社,现在已 经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不,准确点说,兼而并之的是东江画报社。东江画报是 东江市近月来才崛起的新锐画刊,据说外界反响不错,把图片社合给它,其实也没 什么不好,反正图片社一直以来都是半死不活地拖着的,只是因为它一直以来由政 府出钱养着,所以一直以来也没什么太大的波澜。 然而这次不同了,这次,政府痛下决心精减机构,节省财政开支,到处找那种 可有可无的单位开刀,很不幸,图片社上了被开刀的黑名单。 小乔的心情大约就是那时起开始由晴转阴的,虽说开初还只是小道消息,但这 个消息已经在社里激起了惊天的波澜。虽说图片社连清洁工加起来也不足20条枪, 可是,这些人就像是阿混一样,一年四季基本上没什么事做,除了三两个像小乔这 样的专业摄影人员,其他的大多数都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图片社从建社开始,因为是为政府服务的一个比较特殊的部门,一直穿着皮鞋 在岸上过清闲日子,从来就没下水折腾过,这回要真推到市场经济的大潮中去,不 被呛死也多半会被淹死,因此图片社里有些活动能力的,都八仙过海各自逃难,投 奔了这局那部门,只要能保住公务员的金饭碗,什么手段都使上了。还有一些老社 员,半夜听说工龄满25年可以退休,天都还没亮就全都向上边递交了请退报告,虽 说后来一个也没批准,但为这股空穴来风,大家都使尽了浑身解数。据说还有一位 阿姨,为了早点退,让她女儿找某神通广大之人帮忙,谁知那人不是什么好鸟,最 后该阿姨退休的事没办成,女儿倒是被那鸟给办了。 可想而知,在事业单位里过惯了好日子的小乔,在这种不妙的状况下,没办法 不情绪不佳。本来小乔的婚姻生活就不怎么幸福,她的老公小何是个包工头,生意 做得很不错,只是听说他爱在外边花红柳绿,身边总是围着一堆不三不四的女人, 为了这个未经证实的生活作风问题,小乔几乎就打定了主意要跟小何说“88”。小 乔想离了男人女人就活不成了么?然后她就在心里对自己说:当然不是。 不过,小乔这样想的时候,她还没听说图片社要散伙,自己会下岗,她一直以 为自己有一份轻松又对口的工作,有三四千元工资,离了男人一样活得好。 谁知后来竟传出这样的坏消息,一家伙就把小乔的心情搞得一团糟。当然,凭 小乔玲珑精致、秀丽而娇美的长相,要是和现任老公分了手,马上就会有若干男人 上她家门外排队,哭着喊着要分一半财产给她,她不用担心下了岗就活不下去,可 问题是小乔不想依靠男人。她觉得女人一旦依靠男人过活,那她的幸福差不多也就 到头了,即便那男人真的很爱你,可是,社会这么复杂现实如此可怕人心越来越莫 测高深,你真敢迷迷瞪瞪相信男人的爱吗?至少不敢完全相信,既然不敢完全相信, 那么就注定了你不会真的幸福。 虽说后来图片社合并给了东江画报社,可单位性质已经变了,财政饭已经吃不 成了,以后只能是按企业的方式来运作,搞得不好,随时都会有下岗的可能。 潜在的隐忧令小乔郁闷不已。骑上摩托车的时候,小乔又一次下意识地抬头看 天,天色依然灰灰的,和她的心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