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云漫等待过一段时间,然后又四处打听唐郎的下落,在断定唐郎的确失踪之后, 她就在本地的报纸上登了一则寻人启事——“唐郎,男,汉族,现年35岁,身高1.60 米,诗人,于1999年5 月6 日失踪,走时穿黑色长袍和软底圆口布鞋,如有知情者, 请与云漫小姐联系,电话66668888,必有厚谢。” 告示登出之后,云漫接到几个神神秘秘,闪烁其词的电话,有男人也有女人, 话里话外都对告示中的“厚谢”有着浓厚的兴趣。 两年时间过去了,唐郎仍然没有出现,云漫断定他已经死了。 云漫推测,首先,唐郎去了罗布泊,因为“楼兰美女”出现于罗布泊附近。再 则,唐郎还未到达罗布泊之前就死在了途中。或者已经到达了那个地方,当他亲眼 目睹了“美女”躺过3800年的墓穴之后,不断捶胸顿足,当场吐血而死。 云漫觉得唐郎必死无疑,这种判断是根据唐郎出走之前的痴迷程度和赴死状态 而定的。 云漫转念又想,如果唐郎即便是没死,活了下来,也只能是一具废物,与那些 出土的僵尸没有多大的区别。然而那些僵尸是3800年前的产物,人们对她感兴趣, 并把她们当宝贝,是因为时间的关系,人类从来都是热衷于远离自己的事物。时间 越长越迷人。而唐郎算什么?简直是无耻于人类的狗屎堆! 云漫越想越生气就越没有办法,最后决定去寻找这个狗屎堆。更何况云漫是爱 唐郎的,就像唐郎爱着那些“美女”一样,执迷不悟。 云漫在出发之前,去图书馆翻阅了大量的有关“楼兰美女”的历史资料,这些 资料大概是这样记载有关“美女”们的情况的。 “……棺木像一个独木舟,打开两块盖板,揭开一张包裹尸体的毡子,那里面 躺着一个非常年轻的女人,她在这宁静的沙漠中睡了3800年——她闭着深陷的眼睛 躺在那里,嘴角挂着微笑,几十个世纪后仍然那么神秘和诱人……她没有向世人透 露以往的秘密,也不向世人倾诉楼兰生命的变迁,当年繁华的楼兰古城充满生机的 绿色大地,春日中泛舟湖上,这一切昔日的生活都已被她带入了坟墓。” 云漫看到此,掩卷沉思,她想,这个楼兰美女,虽然对后来的世人什么也没倾 诉,却用她那迷人的幽魂,将一个距她巳3800年的男人的魂摄走了。 云漫突然发现了这样一些文字:“……当揭开墓穴,先是露出盖在牛皮下的一 只皮靴和靴子开裂处的一只脚的大拇指。揭去包裹物和面罩,就赫然出现一具保存 完好的女性干尸,女尸的皮肤,指甲和毛发清晰无损,而且面目清秀,神态安详怡 然,弯弯的眉,长长的睫,高挺的鼻尖,薄薄微闭的嘴唇,金色的长发蓬蓬松松地 披在肩上,美丽之极,令目击者惊魂失魄。” 云漫看完这些有关远古美女的记载之后,陷入一种莫以名状的烦躁和无端的悲 伤之中,她的脑海里不断出现那些出土之后的美女……她们步履姗姗,神情凄惶, 被现实人双双淫欲的目光追逐……她们无处可逃! 这些美女原本躺在那片纯净的地方,已有3800年之久,她们安详平安,永眠于 大自然之中,大自然的仁慈和神力,将一具具血肉之躯,完美无缺地保存下来,可 是谁曾想到,事隔几千年,她们虽逃过了时世变迁,沧桑故易的磨难,却终也没逃 过她们的同类——人类之手。终将把他们掏出坟墓,昭示于众目睽睽之下,让多少 无知和淫欲的目光尽情地窥探。就连唐郎这样的男人,也竟敢对着远古的幽灵射精! 还有他沾满精液的无处可逃的裤裆! 云漫想到此,打了一个哆嗦,她被一种来自冥冥之中的力量震慑了。她想到了 那座在一场黑风暴之后消失饴尽的古城……那座被天谴的遥远的庞贝城,还有风暴 之后陷入瘟疫的她居住的城市……她想,人类到底干了些什么?怎么触怒了上苍, 会遭致如此大的惩罚?……她想到了这些被上天护佑的古尸,被人类掘出坟墓,满 世界招摇的情景,的确产生了恐惧……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会遭到天谴吗? 云漫在历时两个月之久,到达了那个地方,对当地的人询问有关唐郎的情况, 并强调此人为追随楼兰美女,来到此地,他已经死了,他的尸体有没有被发现? 当地的人对此十分茫然。但是为了帮助这位远道而来的寻找情人的女人,他们 破例给她看了一分有关罗布泊的死亡档案,档案里这样记载……“在亚洲大陆腹地, 罗布泊至今仍被认为是魔鬼三角区,‘沙漠百慕大’。古往今来,有多少孤魂在这 里游荡,又有多少人在这里失踪,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消失在这令人恐怖的‘死亡之 地’上。 1949年有一架从重庆飞往迪化(现在的乌鲁木齐)的飞机突然失踪,1958年这 架失踪的飞机在罗布泊东边的盐壳地上被发现,机上的人员全部死亡,尸骨全具。 本来是东西方向的飞行,不知何故却飞向正南而失事于罗布泊? 1950年剿匪部队的一名警卫员骑马走失。奇怪的是在1982年发现他的遗体时, 却在远离他出事地点100 公里的罗布泊南岸的红柳丛中。证明他的身份的是一颗遗 留在尸骨中的金牙,据他的战友说,这颗金牙是在当地的九泉镶的,当时他们部队 搞了一次篮球比赛,他的一颗门牙被碰掉,金牙正是他的。这位军人为什么鬼使神 差地来到罗布泊南岸,他的遗体在32年后被发现时,完好无损,为何在当时没有遭 到任何动物和人的侵扰? 1976年新疆地矿局的一辆汽车,在罗布泊以北失踪,后来发现司机,司助,地 矿队员全部渴死,而他们渴死的地方,离有水的地方很近。 1980年6 月,著名科学家彭加木在罗布泊考察时神秘失踪。至今,彭加木失踪 之谜还未揭开。 1990年哈密地区有7 人乘一辆客货小汽车到罗布泊找水晶矿,结果一去不返, 两年后发现躺在一个陡坡下的三具干尸,汽车距死者30公里,其他四人下落不明。 1995年夏天,米兰农场3 人乘一辆北京吉普车进入罗布泊失踪,后来距离楼兰 17公里的地方发现两具尸体,另一人下落不明,结果发现车中的水和汽油都不短缺, 汽车完好无损。 1996年夏天上海探险家余纯顺在罗布泊孤身探险失踪,5 天后发现他死于自己 搭起的帐篷中,水和食物都十分充足,其死亡原因仍然是一个未解之谜。 然而彭加木在罗布泊失踪的日子与余纯顺遗体在罗布泊发现的日子都是6 月17 日。 这惊人的巧合,难以捉摸的神话。正如当年玄奘迷路于罗布泊时的情形有相似 之处:“四顾茫然,莫知所措,是往来者聚遗骸以记之。乏水草,多热风,风气则 人兽昏迷,故以成病。时闻歌啸,或闻号哭,视听之间,竟然不知所至,由此屡有 丧者,盖鬼蜮之所致也。” 云漫想,就是这样一种地方,却留下了千古绝唱的美男和美女,让后人为之神 魂颠倒。这是天意还是巧合?云漫无心追问下去,她对唐郎失踪抱有浓厚的兴趣。 那份死亡档案给了她无穷的启示,她觉得唐郎的尸体不会很快地出现在这份死亡档 案的续记里,而是在若干年之后唐郎才会显形于众目睽睽之下,只是目前被一种诡 谲之雾笼罩着而已。 云漫为了让当地人在若干年后发现唐郎的尸体时,好尽快地通知她,就将报纸 上登载的寻找失踪唐郎的告示给他们看,他们看了唐郎的照片之后,便拿出一篇不 久前的报纸给云漫看。云漫的确没有想到,这张报纸上同样登载着唐郎的照片。 云漫在看了文章之后,差点晕死过去。唐郎竟然没死!目前正关押在本地的监 狱里。唐郎是劫墓大盗的头目!唐郎的长发已不见了,被剃光的头顶发着青青幽幽 的光,双目仍然炯炯有神,像穿透什么似的注视着。 这样的结局是云漫始料莫及的,她对唐郎前前后后有关“楼兰美女”所引出的 事端,更是魂飞魄散……她断定唐郎绝对不会去盗墓。 因为新闻报道里这样写到……“前不久,一次骇人听闻的盗墓大劫难,就发生 在罗布泊西侧塔里木河下游大三角洲的营盘遗址,庞大的墓葬群被盗贼破坏,墓群 一片狼藉,两具女尸被抛于荒野……除此之外,考古学家们在抢救抛露在外的古尸 时却有了新的发现…… “打开一具绘满花鸟树木的图画的四足箱式的棺木,里边是一张粉白的脸,这 张脸似笑非笑,似睡非睡,前额贴金片,嘴唇涂口红,浓眉乌黑,八字胡微翘,鼻 梁隆起,双目闭合,看上去就像一个躺着的活人。但仔细观察之后才发现墓主戴着 一个面具,这是‘死亡之神’的面具。揭开面具,呈现出年轻的美男子的形体,浓 密的棕色头发,长长的睫毛,整齐的胡须,古铜色的面颊,清晰可辨。他的一身装 束,更是富丽华贵,鲜艳如新,内穿黄色冥衣,红色的外袍,是人兽树纹绢质绸缎, 绘着六组果实累累的石榴树,一组羊和一组牛的动物纹影,四对人像画,均是裸体, 卷发,浓眉,大眼,高鼻,神态各异分别手持长矛,短剑,盾牌在格斗——突然有 罗马神话中的爱神丘比特的裸体形象跳入人们的眼帘……” 这些都是云漫在以往翻阅的历史资料中所没有见到的,她简直对这深埋于地下 几千年的文化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和好奇,她似乎看到了那个时代来自中亚,波斯, 罗马和中原文化的辉煌,以及墓主富贵极至的随葬品,使墓主的身份充满神秘和眩 目。 据史记载,这个美男子死时不到30岁,被考古学家们称为“营盘美男”。那么, 这位美男是谁?为什么在不到30岁就寿中正寝? 云漫觉得不管是这营盘美男,还是目前正在四处云游的“楼兰美女”,还有盗 墓贼的唐郎,皆如一团团诡谲的迷雾,笼罩在罗布泊的上空。 云漫去监狱探望唐郎,在通往监狱的途中,云漫沮丧的无以言表,这种俗不可 耐的结局与她寻找唐郎时的初衷,简直是南辕北辙,这太令她心灰意冷了。 云漫到了监狱,监狱里的人却告诉她,唐郎已经被送回他原来居住的那个城市 的一所疯人医院里去了。 唐郎是不是盗墓贼的事,永远是一个谜,永远也无法澄清了。 云漫眼前一片迷雾,她立即有一种想永远留在罗布泊那位营盘美男身边的迫切 愿望。 云漫对唐郎不可能是盗墓贼这一事实,有着坚定的信念,她了解唐郎,她觉得 如果让唐郎去暗恋一个女人,或暗自为那个女人去手淫,或者去与一个有夫之妇偷 情,被该妇的丈夫发现打他个落花流水,他恐怕也是在所不辞地继续干下去是完全 有这个胆量和可能的。如果让他去一个环境如此恶劣险象环生的地方,去挖开躺着 一具具尸体的千年古坟,盗取里边的财宝,那简直是不可能的,况且唐郎一直有视 金钱为粪土的意思。 云漫设想,唐郎不可能盗墓的几种原因,一是唐郎在寻找“沙漠公主”的过程 中,遇到了一帮货真价实的盗墓贼,这帮强盗把他引到了那片墓地,挖开了古墓, 盗走了古墓中的财宝,也让唐郎亲眼目睹了“沙漠公主”的容颜。唐郎的神经受到 了严重的刺激,是因为墓中美人不是美女而是美男。唐郎不是同性恋,对那个出土 的男人不感兴趣。正当唐郎悲愤欲绝时,那帮盗墓贼携卷财宝而逃,留下唐郎和满 目疮痍的古墓群,等待后来追捕而来的警察和狼犬。唐郎自然是首当其冲,锒铛入 狱,当他进了监狱,人们才发现唐郎已经疯了,于是送他回原籍。 可是唐郎究竟是不是盗墓贼一事,是决不会再有人追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