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课以后在回寝室的路上李岩碰到了韩老师,他低着头想走开,韩老师已经叫 住了他。韩老师刚讲完课,胳膊下夹着两本书,手上还沾有很多粉笔灰。韩老师说, 李岩,你怎么想躲着我,你的高数底子很薄,夜自习的时候你到我那里来,我要好 好给你辅导一下,昨天晚上你就缺课了!说这话的时候,好像旁边还有其他学生经 过,李岩没敢看韩老师的眼睛,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 韩老师是师范学院物理系的教学骨干,毕业于北京某名牌大学,教学能力很强, 对学生要求也很严格,这在学院是有口皆碑的。据说她已经在权威学术刊物上发表 了好几篇论文,很快就要从讲师升为学院最年轻的副教授了。韩老师今年30多岁, 至今单身,学生们也不确定她现在到底有没有男朋友,好像谈过一两个,又散了还 是怎么的,说不太清楚。有一种关于她的说法很难听,说她是一个性亢奋症患者, 多厉害的男朋友都会被她要得吃不消,所以谈到最后都避免不了分手的结局。当然 这种说法并不为物理系的女生们所接受,她们认为纯粹是造谣,是天方夜谭,她们 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女人会患那种闻所未闻的不知廉耻的病症。韩老师说不上漂亮, 眼睛虽然大,但眼珠往外暴突着,瞪起眼来好像要掉下来似的,看起来很吓人,也 更增添了几分威严,但她的皮肤很白,身材也是蛮好的,很流畅,很饱满,像个正 吐着红缨的玉米棒子,鼓胀胀的。韩老师对李岩的学习和生活都比较关心,学生们 都这样说。李岩听了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并无话可说,闷闷的,呆呆的,说不上 承认还是不承认。室友们也* 不多纠缠,说一下就过去了,反正李岩就是那种不合 群的人。 其实李岩长得挺俊朗的,身材颀长,面目白净,可就是人太安静,坐在显眼处 也容易让人遗忘,他不像别的男生那样下课以后打打篮球什么的,他甚至连扑克都 不会打,更别提跳舞、唱歌什么的,所以不太讨女生喜欢。用女生们的话说,像个 病秧子。就算有女生对他好,他也比较迟钝,简直就是麻木不仁。有一阵子班上女 生给玩得来的男生拆洗被子成为时尚,不一定谈朋友了才这样,算是一种同窗之谊 吧!曾经就有一个女生为他拆洗过被子,那是一个周日的下午,骄阳高照,女生在 寝室楼旁边的树阴下面铺一张苇席,坐在那里飞针引线,挥汗如雨,李岩那个家伙 连看都懒得去看一眼,更别说买点矿泉水或冰淇淋什么的了,在一旁缝被子的其她 女生都看不过眼,觉得他这个家伙没意思透了,什么东西呀,太不知好歹啦! 寝室的门还是锁着的,其他室友都出去玩去了,憋了一天,一下课学生们都像 水库开闸时顺流而下的鱼儿,三五成群一阵一阵的都涌到校外去了,打台球,溜旱 冰,哪怕是随便逛逛也是好的。李岩的床铺是上铺,紧挨着窗户,他爬上去翻弄了 一阵,打开一台收音机,胡乱调了调台,发出一阵吱啦吱啦的声响。他斜躺着靠在 墙上,静静地看着窗外,校园内,林阴道上,大学生们人来人往,男男女女混杂在 一起,他觉得别人的生活离自己很远,好像都约好了似的,很有章法,该干什么干 什么去,而自己一旦走出教室就立刻显出孤零和怪异来,像一条大黑鱼,在洪水退 去的时候被搁浅在水洼里,犹如一个不堪入目的怪物。其实就算在教室里何尝不是 呢?代课两年的老师都懒得提问他一下,甚至都不认识他。独自走在路上的时候, 李岩也常感觉背后好像有无数双异样的眼睛盯着自己,如芒刺在背,简直连路也走 不好了。有时又想,还不如死了算了!他觉得自己活着挺没意思的。 他打开自己的皮箱,从里面翻出了一堆女人的东西,有红色的,黑色的,有带 蕾丝的,花边的,有纯棉的,薄纱的,一共10余件吧,他把它们装进一个黑色塑料 袋里,然后跳下床,提着塑料袋走出寝室。其实这些东西韩老师早就让李岩交给她, 但李岩说自己已经处理掉了。韩老师问怎么处理的?他说烧掉了,在学院隔壁那个 倒闭的钢铁厂里烧掉的。韩老师有些狐疑,但也没有深究。李岩忽然觉得有些厌倦, 自己真应该早烧掉它们。这些东西都是他一次一次小心翼翼地从学院小树林子里的 晾衣架上偷回来的,每一件都曾经如获至宝,让他陶醉其中,然后当作至爱秘密珍 藏。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很龌龊,很无耻,但如同中了魔蛊,一见到女人款式新颖 的东西,他还是忍不住深深迷醉其间,无法自拔。 你晚上到我住室里来一趟!那天中午就在李岩偷那一件黑色的女人内裤的时候, 韩老师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李岩以为自己完了,这次死定了,但韩老师说完那句话 转身就走了。李岩如同恶行败露的小丑,慌不择路地逃回寝室。一个下午他都是在 惊魂不定和忐忑不安中度过的。韩老师会怎样处置他呢?他无法得知,他觉得韩老 师就像一名猎人,而自己只是一只小兔子,怎么也逃不脱韩老师的手掌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