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们最爱去的地方是那个小小的菜园,那里有七垅蔬菜,两棵桃树,一棵红枣, 三棵桔树,一棵苹果树。我们到那里给蔬菜松土,翻地,播种,施肥,修理,捉虫, 给果树剪枝,分叶,授粉,压枝。果树和蔬菜长得非常好,绿油油的一片。菜地里 有土豆、黄瓜、甜菜、豆茄、辣椒……它们缤纷齐整,生机盎然。冬日里的园子没 有多少东西,只有白菜、韭菜、萝卜长势较好,如果在没有风的晴天,便到园子坐 坐。在园子里有石凳石桌,有一条长长的石椅,可以放上画夹,可以写生。大家都 热爱着那个园子,一旦有空便到那里劳动休息娱乐。在一片葱绿中,顶着阳光,踩 着泥土,本来就是一件幸福与愉悦的事。我们在园子里作画,唱歌,或者围在一起 打扑克,在石桌上就餐,吃的是从果树上摘下来的水果,从地里刚收回来的新鲜蔬 菜,大家一起交谈,显得轻松而融洽。夏夜里,一起仰望天空中的星辰,水瓶座, 天狮座,猎人座……师母拉起了二胡,老师吹着笛子,师妹唱着师母写的歌曲,那 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城市越来越大,人口越来越集中,人离自然也越来越远,人变得如同机器一样 麻木……这是现代城市的问题。居住在城市中,能够有如此亲近自然和泥土,是一 件极为快乐的事。在紧张的现代生活中,人们不断地在寻找走出城市的冷漠,返回 自然,回到人与自然的简单和质朴中,但是更多的人是一种附庸文雅的做作,一些 虚意的感受。而老师一家人到自然中劳动,流汗,从不像其它城市人一样用到过农 村来张扬,他们到庄稼地里种植,收获,贮藏,亲自体味其中的乐趣。现代城市让 人紧张,压抑,变得扭曲,越来越多人丢失了人类本身的同情心、爱心、善良、真 诚,让物欲和机器扭曲得自私、冷酷、无情、虚假,只有不断地返回大自然返回泥 土,才会让我们找回以前人类的从容、安宁、和谐、友爱。城市病是现代最顽固的 疾病,它的剥削,经济化,人情的商品化,朋友的利益化,权力的无所不能,是人 的病态,是人性的扭曲。 他们在这土地上劳动,并不像中国的农民一样为生存不得不依附,那样的劳动 是不自由的,也不像现在在城市中的打工者一样,为了经济或者生活,那样的劳动 是压抑的。他们的劳动只是生活和情感的自由发挥,只想通过亲近土地来返回中国 古典的根。人类的文明是从农业文明开始的,他们的劳动只是希望在这片土地上能 够从血液里从心灵上达到与祖先的交流,来平衡现实的生活和内心的渴望。除了师 妹,他们一家人全部在农村呆过,农村的逻辑和思维使得他们在城市生活中有了困 惑,他们渴望安宁,自主,对自然的遵循,听到潺潺流水,呢喃鸟鸣的和谐。 枯寂是现代城市的公共病,工作之后的心无着落使得许多城市人无所适从。听 流行歌曲越听越空虚,泡酒厅越泡越无聊,进舞厅越进越孤独,看电视越看越乏味, 坐牌桌越坐越单调,于是寻找刺激,麻醉,日益变得扭曲起来。只有亲近土地才能 使我们健康而充实,使生命充满活力。用土地的真实来填充城市的虚幻,用庄稼的 朴素来代替扭曲的欲望,用自由的劳动来驱赶内心的枯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