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的处分决定上写的是“擅自带枪进京”。 我说我是想去看首都天安门的,我不能再把常宝拖累了。听我这么说,胳肢窝 里老是夹双手套的参谋长“啊”的一声就站了起来,“你可真是磨盘大的胆儿,要 是在天安门你露出枪,那,那简直不能想了……” 这时离老兵复员只有一个多月了。到底是让我复员还是咋办,因团长开会又延 期了还没回来定不了,我也就等着了。我想这回是真完蛋了,警卫员也肯定不能干 了。但咋说还是想留下,不然回村里见人没法开口呀,好酒好肉的送走了,扭脸背 个处分回来了? 好在团长回来后,同意了我留队的要求。 常宝还没回来,我也没给她打电话,我不知该说啥。第二天是个月夜,我拖着 铅重的两腿从机关宿舍向卫生队走去,几天来我的心情像被沸煮的鸡蛋翻滚得极度 疲乏,在沈阳会上养的膘全又卸了。卫生队小院的宁静灯光在林木中影影绰绰。这 是个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了,现在却变得有些陌生了。我极力地回忆着眼前的一切, 但没有走进院子。拐过门口,我踩着房后的积雪,到了常宝宿舍的窗下。没有灯光, 夜风吹过那块封堵窗户的白色塑料薄膜,发出清晰的嘶响。我用力压好翘起的木条, 靠在窗外的墙壁点了颗烟,明灭的烟头闪着微弱的亮光,孤寂的感觉让我略微轻松 了点。 三天后的周末下午通知下来了,要我到团农场报到。 晚上,团长把我叫到家里,餐厅的圆桌上摆满了炒菜。团长破例倒了杯白酒来 到桌前,朝我招手说:“坐下,热就摘了帽子脱了棉袄,吃饭利索。” 这顿饭人人都给我夹着菜。团长说:“吃饱了好干活,那可是广阔天地。”我 吃着,我想说点什么想向团长表示歉意,还没张口,眼睛就花了,用手搓了搓,知 道是泪水流了出来,团长给我递了条毛巾。那晚他仅喝了碗儿鸡蛋汤就放下了筷子。 从团长家出来时已是落雪的深夜。茫茫的雪粒子飞速地从我军装上滑落下来,发出 “沙沙”的声响,我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团长,雪扬纷飞的门灯前,还照着他默默 伫立的身影,那一刻我深切的体会到什么叫作感动。我放下了帽耳朵迈紧双腿,走 过一路上成片连簇怒放的雪白松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