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镜头里的郑歌儿额上有汗水渗出来,一滴一滴落到地面上。 保安说,要是你认为自己清白,你可以拿出工作证让我们看看呵。 郑歌儿沉默了。想不到现在她什么也没有带。平时只要他在身边,她什么都不 需要带。他是她的身份证,也是她生命中的一切。 可现在她证明不了自己的身份。她总不能用是他心爱的女人,是他宝贝妻子和 那个只有两个人才知道的爱称——“亲爱的”,来证明身份吧。 此刻,他在哪儿?郑歌儿在内心一定叫喊了一次。 看见她开始异常的神态,黑脸保安对着另一保安开始做鬼脸。 现在她有点怪他,为什么走得那么快呢?难道不知道她手上正拎着一包没有交 钱的商品吗?平时就连这些东西也不需要自己拎。不带钱出门,都是他这些年为她 养成的习惯。这些年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包在他身上。现在想起,郑歌儿心里开 始难受。平时他总是把一切都做好……让他受苦了,作为女人她真是太不细心。 郑歌儿此刻比任何时候都想快一点回到他身边,她要去补偿。 她想,还是要对保安作一些必要的解释才行。她带着多年训练出来的微笑说: “小兄弟,其实真正的贼是不会像我这样大摇大摆,他们更加谨慎,他们绝对不会 让你们抓住。你知道吗,我忘记付钱,的确平时都是丈夫帮我做好这一切的。” 保安员松开郑歌儿的衣袖。他用橡胶棍子敲打着自己的另一只手,然后看着郑 歌儿的脸说:“你是说,平时你什么也不干,你不用动手、动脑,一切都是别人给 你做完?” 的确如此。郑歌儿此刻拖着哭音。脑子被他占满。是啊,自己曾经是那样的幸 福。 保安说:“我看你很会骗人,你能骗得了你自己吗,你是不是一定要看完录像 才承认?” 郑歌儿愣一下,脸换上笑,她说:“实在对不起,绝对绝对是个误会,要不, 我把这些东西放在这里,去找他,再回来交钱。现在他一定也在找我。如果你还不 相信,你可以和我一起去。” “有那么简单吗,要是都这样处理,这个商场早就成为空城,我们也被你耍了。 如果那里是一个流氓抢劫团伙,我的小命也就贡献了,请你不要再玩花招了,离开 这个地方,谁还能证明你刚才所做的一切。要知道在深圳这样一个地方,我什么人 没见过,什么事没遇过啊?” “我真的没偷,我可以……可以发誓。”这回郑歌儿有点害怕,她知道对方这 些话并不是开玩笑。 “你没偷?哈,那是我偷吗?还是我看错人?你不是想来个倒打一耙吧?告诉 你,一看你就知道你不是一个什么好货。你穿成这个样子不就是故意的吗?” 这身衣服是一年前他们在这个商场里挑选的情侣装,如今分别穿在两个人的身 上。是她临出门时强迫他穿上的。她一直喜欢那种相亲相爱的样子。不管是否真的 相爱,她要这样表现,否则,她没有出路。 她曾经通过EM,向那些离了婚的女同学显耀自己的幸福。我幸福! 你是独一无二的。对方回应。 之前还一脸幸福的郑歌儿此刻一张白脸成了灰色。她清楚自己多么在乎他,一 刻钟也不能离开。 万家广场是郑歌儿最喜欢的广场。有时会走进“面点王快餐店”吃上一张春饼、 一碗精致的豆制品。偶尔还光着脚踩在那些石板上,对着马路发呆。她是在大城市 长大的女孩,石板让她想起哈尔滨著名的道里大街。这一刻她是幸福的,而这些都 是他给的。 没有人知道她的职业很好。参加过太多的重要场合。在这个城市,像她这样才 30岁就获得这样荣誉的人不多。结婚的时候他说,要是有孩子,教育这个问题他 不担心。因为教育专家就在他们家里。 郑歌儿的尊严一直写在脸上,这些年来从来没有人冒犯过她。出这种事,郑歌 儿担心会有人认出来。可是不到5分钟,郑歌儿就改变了想法,认出来或许还是一 件好事,只要熟人见到她,局面马上就会改变。可是过往的人很多,却没有人愿意 向这里多看一眼。 终于到了这一刻,那个黑脸的保安员再次用手指顶着她的脑门,向另一个保安 介绍:“这是一个贼!” 连自己也想不到,是突然的失控,郑歌儿向着保安员的身体狠狠撞过去。这个 称呼让她崩溃。 显然保安员很有经验,一下子就闪身,躲开,让郑歌儿顺利地躺在地上。保安 员得意了。 躺在地上的郑歌儿有些气喘,她一边爬起来一边说:“你……你们这些家伙, 本质上就是流氓!你正在犯罪你知道吗!”躺在地上的郑歌儿眼光没有神采。 想不到,保安再发出声音的时候,已经是一口河南话,没有了方才的广东尾音。 “嘿,俺就是想要惹一下你们这些城里人。就凭你手上的东西,俺会让你说不 清楚,你信不……”郑歌儿突然感到了异常,手指间的眼镜突然被保安员摔在地上, 几秒内成了碎片。话还没有听完。郑歌儿眼前就有一道黑影盖下来。很快她就感到 自己的左脸突然热辣,鲜活,随后肿胀起来…… 不是痛,竟然是一种快感,甚至在一瞬间郑歌儿想到了久违的爱液,那是他的。 在随后的几秒里,整个人被拖进五光十色的万家广场中央。大厦上方悬挂着电子钟。 时间是2006年6月24日晚8时59分。 郑歌儿眼前闪烁金花。金花飞向天空与数字汇合,最后礼花一样散开舞在郑歌 儿的四面八方。郑歌儿好像看见7年前,自己婚礼上那些五彩的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