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杜邦在办公室像在家里一样,累了就打瞌睡,爱说啥就说啥,声音还特别闹。 比如他会兴奋地嚷嚷说,嗨,知道吗,英国人并不是天天洗屁股的。 杜邦致电琼妮的钟点每天雷打不动,就在琼妮起床不久,洗漱完毕,煮好了咖 啡,只等着电话铃响那一刻,他及时送上“哈罗”。在此期间,办公室不管是开会, 商议要事,还是有客户,他都不会不打电话,也绝不会降低音量,杜邦永远声如洪 钟。在别人听上去,杜邦是故意要把声音弄大,好让每个人都知道他在打电话。 杜邦和琼妮的话题大致分两部分:第一部分是琼妮又添置了什么,接下来还想 添置什么,以及家长里短,谁谁又闯了什么祸,需要杜邦做些什么等等;若第一部 分内容不足,杜邦就会衔接第二部分,关于他与谁谁打交道,写了什么新程序,遇 见什么麻烦,如何解决,连细节都交代清楚,像小孩子报告幼儿园流水账。 那边琼妮心不在焉地听着,她又不懂程序。有的时候,第一部分才进行不久, 琼妮已叮地挂断电话,情况就有些不妙。杜邦为这种事伤脑筋时,常常自言自语地 与他头脑中的人物争执,那个人可能是琼妮,也可能是别的人。他下意识地用手猛 击一下桌上的玻璃板,却对怦的一声震响毫无察觉。 杜邦会忽然说,嘿,不管那么多,Igomymerryway !(我走我的阳光道!) 听上去,人家还以为他说,Igomymarriedway !(我走我的婚姻路!) 中国末庄农民阿Q的精神胜利法,对杜邦绝对重要。他身高体胖,动作却像土 拨鼠一样敏捷;他血压高,胆固醇也高,但什么都不忌口,咸味烤鸭蘸酱汁还不够, 还要扬起漏罐大把大把地撒盐;奶酪一口一大块,跟他一起吃早餐可就得留神,奶 酪动不动就整坨儿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