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讨厌齐志,我总是希望他出丑,喜欢看他夹着尾巴的样子。为了这,我竟然 和许峰一起苦心经营、蓄意制造了一个阴谋,而阴谋是和纸条有关的。 一天,一封表达爱慕的信(其实也无非一张纸条),悄悄出现在齐志的书包里。 纸条上的内容也并不复杂,不过区区“我想和你好,如果你也想和我好的话,请按 同样的方式告诉我”二十几个字。落款署的是你的同桌,但笔迹却是我的。记得是 在一个课间时间,由我在门外放哨,由许峰鬼鬼祟祟地溜进教室,塞到齐志的书包 里的。做完这一切之后,我和许峰便躲在一个角落里继续对将要发生的结果进行畅 想:畅想着齐志发现书包里的纸条后美出了鼻涕泡;畅想着齐志的心潮荡漾、浮想 联翩;畅想着齐志也许明天,也许等不到明天就会寻找一个课间时间,重演刚才许 峰的那鬼鬼祟祟的举动,畅想着当她发现齐志放进她书包里的纸条后又会是怎样的 反应。总之,一幕好戏就要开始了。 那天,后来上课的时间,我和许峰都一致地不去理会讲台上的老师白话的什么 内容了,而是把目光寸步不离地盯着齐志的一举一动,而且,我俩还时常做出一种 让其他人感觉怪异的眉来眼去的神情,以至于我俩相继都被老师罚了站。 可是,我和许峰制造的那个阴谋,那个被我俩急切期盼上演的戏,竟然那般忸 怩着迟不肯粉墨登场——我们既没有在当天看到齐志发现他书包里的秘密,也没在 第二天见他有任何的异样和举动。并且,我和许峰最终也一直没有看到由我俩所编 的那场戏的上演……我一直都感到奇怪,它没有理由不上演:齐志怎么可能永远不 发现他书包里的纸条?他又怎么可能在发现纸条后毫无反应呢? 然而,由于这场一直没有上演的戏,导致了另外—场情节类似的戏的上演。 几乎是完全同样内容的一张条,被我同样鬼鬼祟祟地塞进她的书包里了。而那 场戏上演得还相当迅速,就在我把纸条塞进她的书包的下一堂课,她就发现了它, 并且,她竟然是那么迫不及待地于那堂课刚一下课,便把那张纸条交给了我们那位 既老又胖的女班主任韩老师。结果,放学的时候,我得到了那位老师的传讯。 这是你放到她书包里的吧?韩老师问我,态度平平的。 我还故作惊讶地看了看问她:放到谁的书包里呀? 韩老师并没有看我,她根本用不着看,却已经感到了我的面红耳赤了。她接着 说出了她的名字。我抵赖说我没有,而且还说这条子也不是我写的。 那就是说有人陷害你了?韩老师似乎一本正经地说,看来我还得找公安局的人 验一验笔迹呀? 于是,我傻了;于是,我承认那是我写的,也是我放到她的书包里的。 我低着头,用眼睛的余光看到了从韩老师眼中闪过的一丝诡秘的笑。之后,她 说:多想想学习,少想一些没用的东西。然后,她就说,你回去吧。 我绝对是夹着尾巴离开她的办公室的,和当年齐志偷吃了许峰家的油条败露后 的样子丝毫无二。我的丑闻很快便在班级及学校里传开了。于是,一双双异样的眼 神在我垂头进出学校和班级的时候乜向了我:别人的一切交头接耳,也都统统被我 看成了是对自己的耻笑——被夹着的尾巴日益地沉重了。那尾巴还使我开始变得抑 郁、自卑,变得少言寡语起来。将那个尾巴割掉,成为我那时的一个愿望,然而, 却没有人能帮我找一把刀来。我还开始盼望着时间快些走,让别人和自己都淡漠我 的这段记忆。 多年之后,我长成了人,那尾巴也随之退化了。后来,当我把这些事情讲给一 些朋友听时,他们都说,暗恋女老师和女同学的事儿,他们也有过。我说,那看来, 我并不属于早熟。 我的那位李小红老师现在已经变成了李老红了。当我和小时候的同学碰到一起 时,偶尔还提到她。不过,没人称她的真名字,而是叫“李大腚”。 那个齐志,后来脸依然是那么地长,不,是更加地长了。据说,他是我爸那个 工厂的先进工作者——已经把七八年后的活儿都干完了。可是,他仍然卖劲地继续 干着。 还有她,那个曾经给了我一条尾巴的她,至于她现在怎么样,我一无所知。也 从来没有打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