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想不到,两天后,仇成时来电话了,要求晚上在迪欧见面。杏生心里狐疑,两 天前,面对大海,她已经跟他道别了,她和他,那些粗粗细细的筋脉,已经让她挥 斧砍断了,那些神经,有的已麻木,有的还有痛感,但都过去了。仇成时想干什么? 这个由熟悉而陌生、由亲近而远去的男人,还能有什么表现呢?她不知道,她没底。 所以,她找表妹来,帮忙拿主意。当然,一平是在外面广场的花坛边上,坐着等的。 他们没有要烛光,也没要咖啡,饮料是随便点的。她发现他脸色灰暗,睡眠不 足,胡子也没刮。她明白了他的消瘦。这个男人,到底还是认真的。她便有了期盼。 “杏生,不要跟老马结婚,我原以为可以对你放手,现在明白,我做不到。” 仇成时盯着桌面。杏生盯着他的嘴唇,等待下文。 “老马买的车,你要喜欢,可以留下,我把车钱给他。” 杏生转动一下眼珠,准备对仇成时刮目相看。 “这个双休,我陪你去看房子,你喜欢哪,就买在哪儿,我搬来跟你和小炜一 起住。” “那……淘淘呢?” 仇成时没有回答问题,继续说自己的。“我给你准备了一个三十万的存折,给 你以后养老的。”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暗红色的存折,放在杏生的眼皮下。至此, 他才敢看杏生的眼睛,仿佛刚才开出的这些条件,给他撑了腰。 杏生,对眼前这男人,真的是刮目来看了。没想到,他也有如此大方的一天。 更想不到,他以如此的方式,来缝合那些已断了的筋脉,却比断时疼痛百倍。杏生 小心地,怕割了手似的,慢慢打开那本存折。三十万。她的心被扎了一下,刺痛着。 她坐不下去了,将存折推给仇成时,站起身。 “杏生,你考虑考虑。”仇成时的话追上来。 广场上,极热闹,灯光,煌煌的。跳舞的,做操的,扭秧歌的,打羽毛球的, 这些浸在短暂快乐中的人们,可知道选择的艰难?一平看一眼热闹,看一眼迪欧的 大门,终于,表姐杏生从那扇门出来了。 “怎么样?他找你说什么?”一平等不及杏生走近就问。 杏生在一平身边坐下,向咖啡厅的门口张望着。 好一会儿,仇时成这男人也从那扇门里走出来了。他站在那里,像地下工作者 刚接头完毕,向路两边各望一眼,道貌岸然地走向停车处,上了他的车。 一平急于知道结果。“他说要离婚了吗?” “没有。” “那他想怎么样?” “他想得挺美,要给我买个房子,搬来和我一起住,再给我30万存款,将来养 老。” 一平瞪大眼睛。“杏生,你成功了。” “这算什么成功?”杏生没有一点兴奋。 “这不是有结果了吗?你跟仇成时更有感情,现在,他提出的这些条件,不就 等于你们结婚了吗?你要那些形式有什么意义?”一平已经忘记她当初的反对。 “不是那么回事。” 杏生失眠了。她也在想,仇成时这一夜会怎么过?八年。这个数字又蹦出来。 多数情况下,这的确是个吉利数字,八年,往往是事情有好结果的年头,中国八年 抗战胜利,小常宝的“哑巴”生活八年结束,而她呢,跟仇成时八年了,他终于有 了付出,有了决定,虽然还拖着一个尾巴。可这个尾巴不是老鼠的小尾巴,是松鼠 大大的尾巴,太重了。再说,如果不是要跟老马结婚了,仇成时还不是要维持原来 的状态?如此得来的一切,细细咀嚼,好没意思。她突然想起了“三不”。她起床 打开电脑,挂上网,盯着“三不”看,男人的“三不”,她管不了,女人的“三不”, 她觉得扎眼,关于善良,以及不善良,如何界定?这八年,她是善良的吗?离开仇 成时,她就不善良吗?或者,倒过来呢?不等待,不言败,倒是令人舒心的说法。 她想起了老马。不管怎样,上天到底照顾了她,让她有这样一个善果。她真为自己 庆幸。 杏生拨通老马的电话。她听到老马睡意正浓的声音:“出什么事了,杏生?这 么晚了。” “没事,我想你。” “让我去陪你吗?” “今晚不,我马上就是你老婆了,怕以后烦死,今晚要享受孤独。” “臭丫头,到时我饶不了你。” 听到老马亲昵的话,杏生心里踏实了。 他们的婚礼近了,忙得不可开交,这天晚上,都在老马装修好的房子里,商量 婚宴的名单,一平来帮忙写请柬。她叹:“唉,里面的人出来了,外面的人又进去 了。”杏生不解地看着表妹。一平出言平淡:“我和小徐离了。”一时,都无话。 老马淡声说:“记着,给仇成时也发一张请帖吧。”杏生和一平,四束目光惊慌地 对撞一下,又弹开,奔向老马。老马补充道:“我是真心的。”老马向一平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