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到底什么时候,在哪里失去了晓辉哥哥呢?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我觉得晓辉哥哥就像一只风筝,不慎跌落在远方某个神秘之所,我必须捋着手里的 线索去找寻,才有希望找到他,至少能找到他隐身的方向。 晓辉哥哥婚后的日子看起来平静安详。那年的春天雨水偏多,总是阴雨绵绵, 空气自然很湿润,但晓辉哥哥的嘴角却起了个大燎泡。细心的如云却透过那个燎泡, 发现了晓辉哥哥更多的问题,比如心神不宁,情绪烦躁等等。她费了不少的心思才 弄清楚,晓辉哥哥果然有了心事,因为他在单位的人事调整中没能如愿。事情是这 样的,他们科的老科长退休了,晓辉哥哥本是当然的人选——他在单位几个年轻人 里工作时间最长,业务能力最棒,副科提拔也已七年之久。可单位却将另一业务科 室的室主任调了过来,硬生生把晓辉哥哥的升迁之路给堵死了,事先他却毫不知情。 我觉得这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但晓辉哥哥却很看重。他的情绪低落,总是 提不起精神,像一棵久旱后脱水的秧苗。肖叔为这事专门跟他谈过,说怎么没听你 说过老科长要退休的事,工作是要做在前面的。晓辉哥哥苦恼地咧咧嘴,即像哭又 像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都怪我过于自信了。肖叔一听这话什么都明白了,他 冲着心爱的女婿轻轻摇摇头,说你呀……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怎么还是脱不了书生 气呢。又安慰说,算了,吃一堑长一智,吸取教训就行了。 但晓辉哥哥显然没能轻易放下这件事。一个人的时候他常常陷入苦闷,躺在床 上也是辗转反侧。他还常常约几个好朋友去小酒馆喝酒,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说话特 别随便,特别大胆,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对不住他们,全世界的人都太愚蠢。他们那 种狂傲的样子像是又回到了大学时代。两个月以后,这样放松的小聚会也一度中断 了,原因是那个赵均在单位被提拔了,恰好是被调整到另外一个科室当一把手。这 样他们再聚会就多了几分尴尬,等于在晓辉哥哥的伤口上撒了点什么。就连晓辉哥 哥诚心诚意的祝贺都变了味道,显得怪怪的,酸酸的,令大家都有些难堪。 这一年接近年底的时候,晓辉哥哥的生活终于发生了转折。他听从肖叔的建议, 报名挂职下派了,去一个叫拂晓镇的偏远乡镇当了副镇长。在为晓辉哥哥饯行的家 宴上,肖叔右手五个胖手指慢慢转动着一只玻璃酒杯,一字一句说,还是那句话, 你可以看成一趟苦差,也可以看作一次机会,一次镀金的机会。这个全在你自己了。 毛主席说过,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你是个聪明人,爸爸相信你,晓辉。说完仰起头 一饮而尽。饭后晓辉哥哥就提着锅碗瓢勺、背包网兜,踌躇满志地去了那个拂晓镇。 后来我才知道,这次下派对晓辉哥哥真的意义重大,甚至改变了他的命运和人 生走向。整整两年的基层生活,把城市帅哥罗晓辉改造得面目全非。他皮肤黝黑, 下巴长出了粗硬的胡茬,体格明显强壮了许多。甚至他的口音都有了明显变化,带 着拂晓当地的乡土味。总之吧,两年的历练让他更像个有担当有责任心的男人了。 这些都不是我空口白话,拂晓镇班子上上下下对他赞不绝口,群众对他也是好评如 潮。他为基层为老百姓办的实事好事,他朴实干练无私奉献的工作作风,都明明白 白写在了市下派办公室的考核材料里。挂职结束时,晓辉哥哥被评为优秀下派干部, 受到市委组织部通报表彰。这还不是最好的结果,不久又一喜讯传来,鉴于晓辉哥 哥下派时的良好表现,加之表现出的较高综合素质,他被点名调进了市委组织部。 这个消息着实叫晓辉哥哥喜出望外,那天他兴奋地在饭桌上告诉了如云。如云一边 吃饭一边笑眯眯地看着他,似乎并没有意料中的惊喜。晓辉哥哥感觉出了异常,他 迷惑地盯着如云的眼睛问,你好像早知道了?怎么回事? 如云说是肖叔为他的事做了些工作。组织部一位姓郭的副部长是肖叔从前的顶 头上司,两人一直保持良好关系。晓辉哥哥一听立刻有了几分不自在,说怎么老早 没有告诉我。如云看透了他的心思,胸有成竹地说,爸爸有意识让你在基层锻炼锻 炼,没有料到你在镇里干得那么好。正巧听到组织部缺人正在物色中,你能写会说, 老实正派,年龄也合适,就跟那老领导提了。也没抱太大希望,所以没有告诉你, 也是怕影响你正常工作。爸爸说,这次主要是你表现好,又遇上了好领导,天时地 利人和你都赶上了,好好干吧。说着伸手刮了刮晓辉哥哥的鼻子。晓辉哥哥这才释 然了。夫妻俩沉浸在喜悦的情绪里,一时无话,默默吃着。晓辉哥哥黑红粗糙的脸 颊像是打上了一层油彩,放射出一种坚毅的迷人的光泽。我感觉他心里正波澜起伏 着,随着他有力的心跳,一刻没有停歇。 在不久后的好朋友聚会时,晓辉哥哥公布了自己工作调动的事,酒桌上立刻一 片欢腾,大家纷纷举杯祝贺。好像晓辉哥哥不是去工作,而是去搬一块金子。晓辉 哥哥就用肖叔提醒他的话回应朋友们,他说组织部只是一个平台,我只是一个普通 的工作人员,能不能有点作为还难说,终老在组织部科室里的干部大有人在呢。看 他这么低调,朋友们又纷纷鼓励他,给他打气。酒宴进行到一半,乱哄哄彼此斗酒 的时候,晓辉哥哥和赵均杨鹏凑在一起说起悄悄话。杨鹏一脸神秘地透露说,赵均 也在积极活动,目前似乎已有所收获。晓辉哥哥高兴地说,那还不赶快老实坦白。 赵均摆摆手止住他,又瞄了几眼周围的人,低声说八字还没一撇,等明朗了我一定 坦白,咱弟兄好好干,相信都会有出头之日!说着三个人把酒杯碰得当当脆响,然 后再一饮而尽。三张带着酒意的年轻的脸在酒店灯光的笼罩下,多了几分蒙眬的神 秘色彩,就像他们未知的命运。 不过回顾晓辉哥哥在组织部那几年的生活,说实话我只觉得乏味,真的,乏味 到我没有了叙述的兴趣。我不明白组织部的魅力到底在哪里,让晓辉哥哥他们那么 情有独钟,一副仰视的姿态。我倒觉得那是个死气沉沉叫人憋闷的地方。所有的人 都那么严肃,别说是大声喧哗了,就是比较轻松的玩笑也很少有人开一个,否则就 有伤大雅似的。我发现组织部的人都有两套话语方式,在会议室或者主席台上一套, 没有第三人在场的私下里或密友的酒桌上用另一套,且个个运用娴熟,转换自如。 肖叔叔曾经严肃告诫晓辉哥哥,言行举止一定要慎之又慎。他说组织部里都不是凡 人,他们素质高,能力棒,有头脑,更重要的是很有可能后台背景复杂,更更重要 的是,他们说不准日后就是哪个重要部门的领导。晓辉哥哥微笑颔首,一副胸有成 竹志在必得的样子。肖叔又不放心地加了句,凡事多个心眼,低调行事,不要给人 落下口实。可是不久晓辉哥哥就做了一件落人口实的傻事。 这事我倒乐于说一说,呵呵,因为它能给我沉闷的讲述增加一些别样的色彩。 那天晓辉哥哥像平时一样,早早到了办公室,打扫过卫生,又去茶炉房拎来两瓶开 水,然后坐下看文件。这时上班时间也快到了,各科室人员陆续到来。突然听门口 有人在叫罗晓辉,他抬头一看,门口站着一个妙龄少妇,高挑漂亮,十分惹眼。晓 辉哥哥的脑袋嗡地一下,心里暗暗叫起苦来。 这少妇名叫吕婷,是晓辉哥哥中学的同学,高考落榜后进了一家国企上班,后 来开出租车的丈夫在一次交通事故里身亡,前年单位破产又下了岗。在一次同学聚 会上他们见了面。当时出于同情,大家纷纷为吕婷出主意想办法找工作,最后吕婷 选择了晓辉哥哥单位下属一个公司上了班,当然是晓辉哥哥出面联系的。后来由于 工资低等原因,吕婷辞了职。为此晓辉哥哥总感有点对不住吕婷,一直关注着她。 后来知道她想开一家洗衣店,但资金短缺无法周转,就给她联系了小额贷款,保证 了她的正常开业。本以为到此自己就功德圆满了,可前两天又接到吕婷电话,她吞 吞吐吐地透露说,隔壁一家洗衣店店主一家总找她的事儿,败坏她的名声,影响了 她刚刚走上正轨的生意。她快顶不住了,不知该怎么办。晓辉哥哥当时正开会,是 在会议室外的走廊里压着声音接的电话,就随口说哪天见面细说吧。昨天楼下门岗 老大爷就说有个女的找他,还被安排在他的办公室等了好久。他跟领导下基层一天 没能回来,一忙这事就忘了。原来是她。 吕婷身后有同事们来来往往穿梭着,显然对这个靓丽女子十分好奇。但他们一 律装出凑巧路过的样子,只是落在吕婷和晓辉哥哥身上的目光总有几分狐疑,让晓 辉哥哥有一种想要尽快洗清自己的冲动。可是吕婷一进办公室,科长和另一位同事 就知趣地借故走开了,拦都没法拦。晓辉哥哥只好无奈地坐下来看着吕婷,做认真 倾听状。他发现平时素面朝天的吕婷,今天特意化了淡妆,更加风姿绰约。更要命 的是,刚说两句她就抽抽搭搭抹起了眼泪,让气氛更加暧昧。那一刻晓辉哥哥多么 希望她是个歪瓜裂枣的老太婆啊! 晓辉哥哥的担忧果然不是空穴来风。几天后那位肖叔的原上司郭副部长在单独 与他谈话时,顺便了无形迹地敲了他一句,说在部里工作一定要注意影响。晓辉哥 哥马上明白了。当天他就和老岳父谈到了这件事,肖叔笑了,说他也有所耳闻,说 是有个年轻漂亮的小寡妇总来找罗晓辉,还哭哭啼啼的。肖叔又说没关系,你妥善 处理,好事还是要做到底,但要把握尺度。我能理解的别人未必理解,再说如云知 道了难免要误会呢…… 后来晓辉哥哥找了吕婷干洗店所在居委会主任,那居委会主任年轻精明,一听 晓辉哥哥是组织部的,立马答应帮他摆平这件事。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连哄带吓, 此后那家人再没敢欺负吕婷。这事就这样平息了,对晓辉哥哥来说没费吹灰之力。 我啰唆这件事也是有原因的,并非只为八卦,呵呵,这个以后还会说到。我现在要 说的是,这个小小插曲之后,晓辉哥哥更加成熟稳健,仕途上也开始顺风顺水,第 二年他就被提拔为室主任。又二年,适逢市里招考县干,晓辉哥哥竟以笔试面试双 第一的成绩考取了某局副局长,在仕途生涯里迈出了关键一步。三年后局长退居二 线,已是常务副局长的晓辉哥哥被提拔继任。那年晓辉哥哥三十五岁,在官场算得 上黄金年龄了,所有的人都认定他将前途无量。 就在这时,出现了奇怪的事情。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上午,确切地说应该是中 午了。下班时间早已经过了,办公楼里十分安静,晓辉哥哥精疲力尽坐在办公桌前。 明天他就要搬去新的局长办公室了,原办公室里还有不少零零碎碎的东西需要收拾, 他忙了整整一上午才归拢清楚。暮春的阳光从门窗所有的缝隙涌进来,棉絮一般暖 暖包围着他,令他又惬意又有些昏昏欲睡。他闭眼假寐了几分钟,脑子里却乱哄哄 地兴奋着。他干脆睁开眼,伸手拉开中间的抽屉,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份红头文件, 仔细端详着。那是市政府的任职通知,标题上罗晓辉三个黑色宋体字赫然在列,在 雪白的高档胶版纸衬托下显得那么雍容端方。忽然他坐正了姿势,把文件放在桌面 上,用手指轻轻抚摸起来。从上方的红色文件头,到右下角的大红印章。他的面部 表情渐渐柔和起来,像是在抚摸朝思暮想的情人。他的目光渐渐有些迷离,似乎承 受不了太过强烈的光线——我真的看见有光环罩住了晓辉哥哥,光环是橙红色的, 带着大大的光晕,越来越鲜艳浓重,再后来就把晓辉哥哥淹没了。我几经努力也看 不到晓辉哥哥了,只好怏怏离去。 此后这种橙红光晕淹没晓辉哥哥的怪事又出现过多次,好像每次出现晓辉哥哥 的事业都处于上升期,晓辉哥哥的境遇都面临一个更好的转折。换句话说,那段时 期晓辉哥哥的仕途基本是平顺畅通的,所以我知道他一定生活得很好。这是我通过 观察发现的一个秘密,是晓辉哥哥的秘密,也是他那些朋友们的秘密,或许也是所 有职场男人的秘密——没有一个男人不向往权柄在握,因为那感觉实在太好了。你 到哪儿都会众星捧月,你随便一句话就有人喝彩。你能最大限度地受到尊重、重视, 感受到自身的价值。晓辉哥哥是个重感情的人,对于人情世故里那些显规则潜规则 的接受,并没有遇到太大的障碍。在其中摸爬滚打一阵子他就适应了,以至可以熟 练运用,把工作生活中遇到的大问题小困难一个个化解掉。据我所知,我姐姐因健 康原因调换工种,我小弟跨学区上重点中学,罗叔住院时得到最好的治疗,朱姨被 人事部门弄错的工龄得到改正,都是晓辉哥哥出面协调而成。总之那个阶段的晓辉 哥哥仕途顺利,如鱼得水。那么,我就不必为他多操心了,呵呵,我只管放心地享 受我的逍遥游。直到感觉厌倦的某一时刻回头张望,我才猛然发现晓辉哥哥生活的 空间已历经了好几个四季轮回,我曾经熟悉的气息越来越陌生了,一切都变得厉害, 小城的街道和建筑布局又经过了一轮刷新。等再见到晓辉哥哥,我差一点没有认出 他。他明显开始发福,脸上的肌肉有些松弛,眼神儿也有些飘忽,有时会不经意地 露出倦容,但总体上还得说精神倍儿棒。特别是坐在主席台上的时候,他总是那么 神采奕奕,精力充沛。他频频出没于大大小小的会议室,各具特色的饭店酒楼,身 边总是前呼后拥着一些人。让我不解的是,他的身影在那些熙熙攘攘的场所晃来晃 去时,他的内心却常常不能与热闹的环境同步,好像总是慢半拍,必须勉力而为, 不断调整自己才行。 下面我必须说说这年的植树节了。依然是个好天气,小雨初霁,空气清新得像 是刚刚过滤了,阳光也显得分外纯净透明。坐落在小城西郊的翠峰山上人山人海, 红旗招展。光秃秃的山坡上已经挖好了树穴,大卡车送来了一捆捆新鲜的挂着水珠 的松树苗。全市各大部委办局的机关干部职工,好像都集中在了这里。他们手里拿 着崭新的铁锹,在林业局工作人员的指挥下开始奔赴划定的区域,同时派了人去大 卡车那儿领树苗。突然人群静下来,并向山脚处慢慢靠拢集中。有人小声惊呼市领 导到了!几辆硕大的黑色轿车缓缓停泊在山脚的公路边,车门由各车的随行人员打 开,领导模样的人随后钻出来,走到正在集结的人群里…… 等我有所察觉凑过去的时候,主持人正在激动地宣布,请郭市长作重要讲话, 大家欢迎!掌声四起,随后人群中间那个衣冠楚楚的矮胖子开始讲话,他眨巴着一 双炯炯有神的小眼睛,滔滔不绝地说起来。我趁机开始在人群里搜索,果然发现了 晓辉哥哥。他就站在讲话的矮胖子身后,一身挺括的黑色西服,白衬衣只露出领子, 上面板板正正扎着一根深紫色领带。我从未见晓辉哥哥这么正规地打扮过,倒是常 听如云数落他太不讲究。所以我看着他心里就有些别扭,我很快发现他比我还要别 扭。他无所事事地站在那里,身姿僵硬地挺立着。他脸颊上的肌肉不够放松,目光 也没有其他领导那么自然柔和,显然有点紧张。后来我从他的角度观察了一下,就 明白了他紧张的原因。周围的人群大多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晓辉哥哥身上,而不是 正在讲话的市长。而且他们目光的含义及其复杂,审视,挑剔,欣赏,嫉妒,羡慕 兼而有之。不久人群里有了窃窃私语,我借助自己的优势把它们悉数收入耳膜。他 们的话立刻让我大吃了一惊。 原来,晓辉哥哥现在的身份并不是某某局的局长,而是新提拔的副市长!我赶 紧梳理了一下大家的议论,很快弄清了至少三个事实,一是郭市长就是肖叔的朋友, 当年的组织部郭副部长,他被认为是晓辉哥哥的后台之一。二是此次选举内部竞争 或说斗争异常激烈,竞争者之一是晓辉哥哥的同学加好友赵均,他时任某大系统的 负责人,听上去他的后台比晓辉哥哥的还要硬,竞争力更强。三是晓辉哥哥的最终 取胜具有很大偶然性,是在差额选举中意外胜出的。就是说,他此次升迁运气的成 分居多,所以势必给人疑点重重的感觉,势必让人怀疑他作为副市长驾驭全局的能 力。既如此,众人的疑虑和晓辉哥哥的不自在就顺理成章了。我算了一下,这一年 晓辉哥哥三十九岁,是当时最年轻的副地级领导。 我弄清这一切的时候,市长的讲话也终于到了尾声。在一阵如释重负的掌声里, 晓辉哥哥的脸上也显示出如释重负的轻松。他与领导们一起被簇拥着回到轿车前。 他像别的领导那样,迅速与送行的人握别,然后钻进车里。那一刻我看见他的脚上 穿着雪白的袜子崭新的皮鞋,鞋底沾了一些湿漉漉的泥土,让人不禁为他的新车担 心……我略一走神的工夫,晓辉哥哥的轿车已经缓缓启动,无声地滑上公路,往市 里开去。这时我看见太阳已更高地升起来,东方一片炫目的橙红色晕。晓辉哥哥的 轿车像一只黑色的大鸟,展翅飞翔着,渐渐消失在那片炫目的橙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