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高文远调了几名民警在尤建怀居住的小区蹲守,自己则陪尤建怀在家里聊天。 为了不让吕茹兰担心,他和尤建怀都没告诉吕茹兰真相。一连两天,小区里毫无动 静,敲诈信也再没出现。这期间,高文远接到吴长江的电话,说已经发现了刘全胜 的踪迹,但他逃进了距黄集镇不远的深山,请求增派警力实施围捕。高文远马上调 集黄集镇附近两个派出所的警力,并强调,一定要活捉刘全胜。 本来,作为一局之长,高文远是应该坐镇指挥抓捕刘全胜的,但考虑到尤建怀 的心情一直很糟,他还是选择留下来破这起敲诈案。 第三天,小区里来了一个收破烂的老人。他拉着一辆板车,满小区吆喝。起初, 这个其貌不扬的收破烂老人并没有引起高文远等人的注意,但偏偏尤建怀对门邻居 有些破烂的东西要卖,就把收破烂老人喊上了楼。待收了破烂过后,尤建怀家门前 赫然又出现了一封敲诈信,内容和上一封相仿,只是多了一句:“今天是最后期限, 如不把钱如数奉上,我将把知道的‘真相’公布于众。” 高文远和尤建怀几乎同时想到了收破烂的老人,他们马上通知在小区布控的民 警,将刚离开小区的收破烂老人抓住。老人吓得体若筛糠,连声说不关他的事,街 上一个矮胖男人给了他五十块钱,让他把信放在尤建怀家门口。高文远详细询问了 那人的相貌特点,然后望了一眼在一旁倾听的尤建怀,四目相对,两人异口同声: “李大头!” 李大头是在家中被抓获的,高文远和尤建怀冲进去的时候,他正在客厅里惬意 地啃着西瓜,看见几个人冲进来,他手里的半块西瓜啪地掉在地上。 讯问李大头是秘密进行的,只有高文远和尤建怀两人。刚被带进讯问室的时候, 李大头浑身不停地哆嗦,但见屋里只有高文远和尤建怀,他很快镇定了下来。 “说吧,为啥敲诈?”高文远率先打破了沉默。 李大头咧嘴笑了笑,说:“高局长,你给我支烟抽我就说。” 高文远就掏出一支烟递给他,还给他点上火。李大头贪婪地吸了两口,高文远 沉着脸说:“快说吧。” 李大头瞥了尤建怀一眼:“这心知肚明的事还用说嘛。” 尤建怀冷笑:“什么心知肚明,我不明白。” 李大头盯着尤建怀好大一会儿方说:“刘全胜是冤枉的,他没杀人。” 高文远说:“我们当然知道他是冤枉的,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对于高文远的反应,李大头有些吃惊,他瞪大了眼说:“你们知道他没杀人还 关他?” “我们也是刚知道的。怎么,这就是你敲诈的理由?” 李大头微微低下头:“其实我没想敲诈,我只是想试探一下你们的反应。” “是为了掩盖你杀人的罪行?”尤建怀冷笑道,“你也太小瞧我了。” 李大头脸上的肌肉明显一紧,急忙说:“我没杀人。” “井里的女尸是咋回事?”尤建怀步步紧逼。 “这……”李大头顿时没了刚才的傲慢与沉着,“那女人根本就不是我杀的, 她本身就是个死人。” “什么?”高文远和尤建怀都吃了一惊。 据李大头交代,自他与张翠花苟合后,两人如胶似漆,再也不想分开。怎么才 能长相厮守,又不让刘全胜发现呢?李大头苦思冥想了几个月,也没想出妥善的办 法。直到有一天,邻村因病死了一个寡妇,由于婆家不想花钱火化,就连夜匆匆将 她掩埋了。碰巧李大头与那寡妇的婆家沾点儿亲戚,就被喊去帮忙,碍于情面,李 大头也没推辞。待将寡妇草草埋掉后,李大头突然心生一计。拿定主意,他连夜将 寡妇的尸体挖出,又悄悄溜回家中偷拿了张翠花的衣服鞋袜给寡妇换上,然后扔进 井里。三个月后,他觉得尸体腐烂得差不多了,就去派出所报案,说发现了一具女 尸。寡妇的身材与张翠花相仿,又穿着张翠花的衣服,使人误以为死者就是张翠花, 就连尤建怀也被他骗过了,因此错抓了刘全胜。之后,李大头携张翠花进城打工, 要不是他患了肝病,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回来的。万没想到,张翠花竟然碰到了高文 远,接着尤建怀的出现,更让李大头惶惶不可终日。为防罪行败露,才导演了这出 贼喊捉贼的闹剧。他知道,在办理刘全胜杀人这起案件上,尤建怀是犯了错误的。 要想不被拆穿,只有乖乖地按照他的设计,破财消灾,自己还可以捞上一笔。他心 里十分清楚,办错案是要追究责任的。李大头认为尤建怀不会那么傻,自找麻烦主 动纠正过去的错误,落个晚节不保的下场。但没想到,尤建怀偏偏就这么傻。 从讯问室出来,尤建怀满脸疑惑,他问高文远:“李大头说的是真话?” 高文远沉思片刻:“是真是假,我们核查一下就知道了。”高文远派人去了李 大头所说的寡妇居住的刘村。中午时分,派出去的人回话说,刘村是有个寡妇病死 后没火化就下葬了,但要证明井里的女尸就是那个寡妇,尚需开棺验尸做DNA 鉴定。 高文远立即派法医去了现场,不久检验结果出来了,女尸的DNA 与寡妇儿子的DNA 完全相符。 李大头被拘留了,尤建怀就考虑去纪委的事,高文远说:“我陪你去。” 在去纪委之前,他们商量先去程先锐那儿一趟,让他有个准备。十多年前,程 先锐是龙城县公安局的刑警大队长,后来不知通过什么关系脱掉警服进了县委,由 秘书做起,一路飙升,现在已经是代理县长了。尤建怀和高文远平时没少与他打交 道。 程先锐的办公室在县政府五楼。高文远和尤建怀敲门进去的时候,程先锐正在 和一个人说话,那人高文远和尤建怀都认识,是自己的部下看守所长毛玉柱。看见 两人进来,毛玉柱急忙伸出手说:“两位局长咋来了?”程先锐没有起身,冲两人 点头让他们坐,一边摆手让毛玉柱出去。毛玉柱只好冲高文远和尤建怀笑了笑,算 是打了招呼,然后黯然离去。 尤建怀和高文远坐下,程先锐沏了两杯茶,放在两人面前的茶几上。尤建怀没 有喝,急着把刘全胜的案件讲个清楚。尤建怀讲述的时候,程先锐在房间里来回踱 着步,他眉头紧锁,始终没发一言。高文远稍有不安地看看程先锐,又看看尤建怀, 茶也没品出个滋味。尤建怀讲完了,程先锐似乎毫无察觉,他止住步目光盯向窗外, 仍是一声不吭。尤建怀没注意到程先锐的表情,讲完了,见程先锐没动静,就急着 问:“程县长,你看现在怎么办?” 过了好久,程先锐才慢慢转过身,冲两人勉强一笑:“这起案件,现在看来当 时办得是有点儿仓促,但是受条件限制,也不是你我个人的过错。再说,李大头故 意栽赃陷害,而刘全胜又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才造成了这起冤案。要说追究责任, 也是李大头造成的,跟我们个人没有任何关系。” 尤建怀很冲动地站起来:“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作为办案民警,我们怎么能 推卸责任呢?确实是我们办错了案嘛!” 程先锐不动声色:“你说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咱们一起到纪委讲个清楚嘛。” “到纪委?”程先锐说着点上一支烟,“尤局长你先别激动,这事咱要从长计 议。李大头虽然已经招供,但也不能仅凭他一面之词就盖棺定论,待把刘全胜抓住, 问清楚了,再去纪委也不迟。” 高文远在一旁打圆场:“程县长说得对。虽说刘全胜没杀张翠花,但这次越狱 罪过也不轻,何况他还跟杀害郝丽娜有关。我看,还是先按程县长说的办。” 程先锐问:“郝丽娜是咋回事?” “就是前几天城南被杀的那个下夜班的女工,我们在黄集镇附近发现了死者的 自行车,恰巧是刘全胜越狱回家期间丢在那里的,他有作案嫌疑。” 程先锐一惊:“你说啥,刘全胜越狱了?” “是,我们正全力搜捕。” 程先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问:“李大头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我已叫人把他拘留了,现羁押在看守所。” 这时,有人敲门,几人扭头一看,又是毛玉柱,高文远和尤建怀只好起身告辞。 出了程先锐办公室,尤建怀就埋怨高文远不该向着程先锐说话。高文远苦笑: “我看程县长说得有道理,刘全胜还没抓住,早一点儿晚一点儿去纪委有啥关系?” 尤建怀痛苦地说:“你不知道我这几天是咋过的,早把问题说清楚,无论组织 上怎样处置,我都接受,起码我能睡个安稳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