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二天早上,尤建怀感到浑身无力,精神恍惚,脚下似踩了棉花般站立不稳。 吕茹兰找出体温表一量,有点儿发烧,吕茹兰就强行带他去医院挂门诊。医生给他 吊了两瓶水,尤建怀才感觉好受些。从医院出来,吕茹兰要打的回家,尤建怀却不 想打的,说找高文远有事,让她先回去。吕茹兰知道丈夫的脾气,他决定的事就是 十八头牛也拉不回来,见他病情无大碍,也只好由他了。 尤建怀说了谎话,其实他并不是想找高文远,而是想独自一人待会儿,好好理 理自己的思绪。刘文胜的死,李大头的疯,接二连三的变故让他猝不及防,他不知 道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但深深的愧疚却填满了他的胸腔。他觉得对不起刘全胜, 如果当年办案能再细心一点儿,工作再踏实一些,或许不会造成这起冤案,现在刘 全胜也不至于死于非命。还有李大头,虽然在这起案件中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却 不该莫名其妙地变成疯子。他一度怀疑李大头是装疯,但听了高文远的描述又觉得 不太像,何况李大头身上有伤。他身上的伤因何而来?如果是被看守所的人打的, 又是谁这么胆大妄为?刘全胜的死也充满了疑点。吴长江身为刑警队长,办理案件 经验丰富,怎么就轻易开枪把人打死了呢?尤建怀百思不得其解。 正漫无目的地走着,尤建怀突然发觉身后有人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他又走过两 条街,那人依然跟着。尤建怀心里直犯嘀咕,蹲下身假装系鞋带,看清了那人的长 相:二十四五岁,不胖不瘦,头上染着一缕黄毛,脸黑且长。尤建怀趁那人低头点 烟的工夫,转身进了右边的小巷,躲在一堵墙后面,盯着巷口,想看那人究竟要干 什么。 不大一会儿,那人急匆匆跑过来,东张西望一阵,没发现尤建怀,似乎有些着 急,掏出手机便打,好像向什么人汇报这里的情况。尤建怀屏住呼吸,极力想听见 点儿什么,但终因距离太远,只隐约听见那人说了句:“程县长……” 尤建怀一惊,联想到刘全胜的死,李大头的疯,现在自己又被跟踪,顿感背脊 发凉,冷汗直冒。 那人没找见尤建怀,悻悻地走了。尤建怀从墙后出来,刚想转身朝回走,就听 见有人喊:“老局长,您在这儿干什么?” 尤建怀扭头一瞧,竟是高文远的妻子叶梅。“你怎么会在这儿?” 叶梅笑着说:“我家住在这儿呀!” 尤建怀四下一瞧,果然离高文远家不远,一时有点儿不好意思,自己刚才光顾 着躲避那个跟踪的人了,竟忘了看路。为掩饰自己的尴尬,他忙问:“你这是去哪 里?” 叶梅说:“去医院呀!” 尤建怀想起叶梅是县医院的主治医师,顿时灵机一动,说:“小叶,你稍等一 下,我有点儿事请你帮忙……” 中午,考虑到尤建怀身体虚弱,吕茹兰煲了鸡汤。可在家左等右等却不见尤建 怀回来,打他手机,他却忘了带。正暗自着急,家里的电话响了,一接,竟是叶梅。 叶梅在电话里说:“嫂子,你快来医院吧,老局长患了脑溢血,快不行了……” 吕茹兰一听,感到天都要塌下来了,急急忙忙赶到医院,却见尤建怀躺在病床 上,脸上罩着氧气罩,忙哭着问叶梅是怎么回事。叶梅说:“我在上班路上碰到老 局长,他跌了一跤,就成了这个样子,再晚送来半个小时,老局长就性命不保了。” 吕茹兰说:“你跟小高说了吗?” “说了,他一会儿就到。” 没过多会儿,高文远旋风一样冲进来:“老局长怎么样了?” 话没落音,吕茹兰的眼圈就红了:“你大哥他……正在重症病房急救呢。”接 着眼泪就下来了。 “什么?”高文远就要冲向重症病房,被叶梅拦住了,说病人正在抢救,这会 儿不适宜探望。 高文远急忙问:“怎么会这样?” 叶梅摘下口罩,略带诡秘地冲高文远一笑:“是没休息好,你知道的,老局长 有高血压。” 吕茹兰在一旁垂泪说:“最近不知怎么,老尤是吃不好睡不好,晚上还常做噩 梦,今天早上还发烧,我就知道要出事。”顿一下,又说,“噢,对了,我正想问 你,最近你和老尤神神秘秘的,究竟出了什么事?” 高文远支支吾吾:“没,没什么。” “你们有事瞒着我,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跟那封敲诈信有关。” 叶梅忍不住好奇,问:“什么敲诈信?” 高文远把眼一瞪:“不关你的事少打听。” 叶梅吐了一下舌头:“好好好,我不打听。但女儿的事你总该关心一下吧。要 是因为缺失的父爱影响了她的考试成绩,到时候你可别怪我。” 高文远自知理亏,只好低声说:“知道了,我抽空陪陪她。” 出了病房,高文远刚想透口气,就见走廊上一阵大乱,有人高喊:“快,抓住 他!”高文远愣神的工夫,只见一个身影与他擦肩而过,定睛一瞧,竟是李大头。 还没等他明白是怎么回事,身后追来的两个民警喊道:“高局长,快拦住他,别让 他跑了!” 高文远撒腿就在李大头后面追,边跑边喊:“李大头,你给我站住!” 但李大头却充耳不闻,一边飞奔一边喊:“别杀我,我什么也不说。” 眼看李大头跑出了医院,奔上马路。高文远急了,一个箭步冲上去,就在他要 抓住李大头的刹那,一辆黑色轿车迎着李大头撞了过来。李大头就像一个被抛向空 中的气球,瞬间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