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几天后,雷所长和嘎子在街上巡逻,不由自主地走进了饭馆。很少露面的小老 板喊奈奈端来一盆新炸出来的臭豆腐。小老板很殷勤,随手开了几瓶冰镇的啤酒, 奈奈端来一锅香喷喷臭烘烘的臭豆腐。奈奈没走,悄然坐在嘎子的跟前。雷所长说, 别光是臭豆腐呀,再来几个小菜,我爱吃辣白菜还有猪耳朵。小老板出去张罗,嘎 子不能喝酒,在雷所长督促下几口进肚脸红得就像关公。奈奈就陪着雷所长喝,几 瓶啤酒很快就没了。雷所长对嘎子说,你什么时候去看看猛子,你替我问问他,这 个日本作家……嘎子看雷所长说不出来,就说,五木宽之。雷所长笑着,就是这个 人写的书,怎么就能让猛子发疯?嘎子,你找找后半部分,我觉得是你毁了猛子。 嘎子没说话,奈奈说,雷所长,猛子最后也没把我怎么样,是不是关关就放了?雷 所长笑了,说,你倒说得简单,那是关关就放了的事吗?那叫强奸未遂。要不是我 们的人上去得快,你就失贞了。奈奈说,我没什么贞不贞的,我就是不愿意猛子这 么做。雷所长饶有兴趣地问,要是嘎子这么做,你就同意了吗?奈奈看着满脸通红 的嘎子,随口说,他胆子小。雷所长说,那说明他还是对你有心啊,我看你们俩不 错,省得我给嘎子操心了。奈奈继续喝着啤酒,已经喝得两眼迷离。嘎子对雷所长 说,今天我当班,我得去巡逻了。雷所长问,你说句痛快话,对奈奈怎么样吧?嘎 子说,猛子在里边关着,我这边跟奈奈就宣布什么,猛子在里边会疯的。说完,站 起来就走了。雷所长指着嘎子的背影,说,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奈奈说, 他其实不是为了猛子,他就是看不起我。雷所长吃着臭豆腐,说,真不如猛子炸得 好吃,没那股香了。奈奈对雷所长说,你别吃了,这个是我炸的,我跟猛子学了一 阵子,我知道不如他。雷所长吃着,说,你得闻着臭,吃起来香,你现在闻着就不 臭,吃起来当然不香了。奈奈说,我从小没了母亲,就跟着父亲过。父亲在农村不 干活,总是喝酒打牌九,前年患了半身不遂,就这样还打呢,就指望我挣钱给他。 嘎子能看上我吗?人家是穿警服的政府人。雷所长说,我总是想帮助你,其实那天 让你去洗浴中心陪老板,就是想让你多挣钱,我告诉那个老板不能把你怎么样,结 果他还是没控制住自己。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儿是让男人有想法的,不但猛子,我们 所里的人也惦记着你,让你跟了嘎子,就灭了这些人的想入非非了。雷所长站起来 踉跄地走了,桌子上剩下半盘子没吃完的臭豆腐,奈奈也试图站起来,但脚就是戳 不稳。小老板过来收拾桌子,抱怨地对奈奈说,平常这个店我就靠猛子支撑着,猛 子抓进去,我这个店就该关门了,其实猛子是真心对你好。奈奈冲着小老板鞠了一 躬,说,我把猛子赎出来。小老板说,那是你说赎就能赎的? 嘎子在街上走着,旁边还有接他班的搭档。这时候街上灯火灿烂,人声鼎沸。 拐了几个弯儿,走进一个小院子。嘎子眼前全是金星子,倒在一张床上,觉得床是 一叶扁舟,在水上游荡着。搭档说,你来这地方倒是轻车熟路,这可是奈奈的房子。 嘎子说,我有她的房门钥匙你管得着吗?搭档说,你喝醉了,这是在上班时间,违 纪懂吗?嘎子说,我早已经下班了。搭档看看表,就算你下班了吧,你是不是对我 把猛子抓起来不满呀?嘎子哼了哼说,我有什么不满,那是你应该抓他,你再晚抓 猛子就是强奸了。搭档从口袋里拿出那本残书,给嘎子,这是我从猛子那儿拿来的, 你说你把这本残书给他有什么用?给他点了一把火。嘎子揪住了搭档的衣领子,那 是他拿走的,不是我给的。搭档笑了,说,我看了看也没什么,不就是搞对象的吗? 没什么刺激的。告诉你,我把这本书找到了,而且看了后半部,尤其是猛子想看的 那个结果。说着搭档从衣袋里掏出一本破旧的《青春之门》,递给了嘎子。嘎子吃 惊了,说,你怎么找到的?这本书我找了好久,二十多年前出版的。搭档说,猛子 就是粗人,粗人不能看书懂吗?一旦看了就走歪道。我建议你给猛子,让猛子看完。 说着,搭档晃晃荡荡地走了。嘎子拿着这本《青春之门》如饥似渴地看了后半部, 尤其是猛子要看没看到的那个结果,咣当就甩在床上,脑子一片空白。他觉得自己 的衣服被人脱掉,恍惚中是奈奈用温水给他擦着脸,他觉得空气的味道很难闻,知 道是自己吐了。他迷糊中听到手机在响,他拿起来是雷所长在问,你在什么地方? 嘎子清醒过来,他看看周围,见奈奈站在他跟前。他说,我在外边跟一个朋友聊天。 雷所长说,是奈奈吧。嘎子说,不是。雷所长那头笑了,说,我让奈奈找你的,你 别以为穿了警服就是什么人物了,奈奈是好女孩儿,你对人家好点儿。嘎子敷衍着 放下手机。 嘎子从床上下地,好像踩着棉花。他口渴,看到桌子上放着一杯水就咕咚咕咚 灌了下去。他想洗把脸,又看到放着一个洗脸盆,清水在荡漾,还有香皂,一条白 色的毛巾,上面绣着一朵牡丹。他找奈奈,发现奈奈不在了。他喊了一声奈奈,没 人应。走出屋子,抬头看见一轮明月,皎洁而光滑,如同玉盘。他喊了一声奈奈, 黑影中奈奈奔了过来,奈奈穿的衣服很少,领子口大大的,能瞥见深深的乳沟。嘎 子身上很燥,他感到夜风很柔和。嘎子问,我喝多了?奈奈把嘎子重新领回屋,说, 你怎么喝多了就掐人啊?嘎子说,我醉了就倒在你床上了,什么时候掐你了?奈奈 伸出胳膊,委屈地说,你看呀。嘎子看到奈奈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然后心疼地 把奈奈的胳膊捧着,吻了吻,那心里咯噔咯噔的。奈奈轻轻地说,你亲我一口吧, 也不枉我喜欢你一场。嘎子抬起脑袋,眼睛红红的,如炭火一般。奈奈凑过来,揽 住他的脖子,把火烫烫的嘴唇封在他的嘴上,用舌头拱开他的牙齿。嘎子脑袋嗡嗡 的,全身的血都涌在额头。奈奈推开他,说,你去看看猛子吧,其实你那搭档也真 是多余,他不过来添乱,猛子也不会把我怎么样。嘎子说,怎么会呢?我搭档不去, 你就完了。奈奈说,其实我洗澡猛子闯进去好几次了,都让我打回去了。哪次去他 都张开着两只胳膊,就这么在我身上比画着吵吵着,也不知道他犯了什么病。 嘎子一怔,他突然心里酸酸的,竟然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转天,嘎子拿着雷所长开的单子去了拘留所,他看见猛子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两个人坐在一张桌子前,有一个看守警察站在猛子后边。嘎子对那个看守警察说, 你走吧,我要跟他谈谈。看守警察不放心地说,这个人进来就撞墙,踢倒了号里的 两个嫌疑人。猛子瓮声瓮气地说,那是他们想欺负我,让我舔他们的屁股,我没踢 死他们是轻的。看守警察说,你看看这口气。嘎子笑了说,没事,他不敢对我怎么 样,我是负责他的片儿警。看守警察不情愿地出去,走时说,我在门外头,有事你 就喊我。嘎子看着猛子,猛子仅仅两天的时间就憔悴了许多,胡子乱蓬蓬的,眼神 也迷惘着。嘎子问,人家洗澡你去干什么?猛子凶巴巴地说,你是混蛋,没这个桌 子我过去就剁了你,当然我没有菜刀。嘎子说,那书是你从我那里抢走的。猛子说, 我抢你应该拦着,就好比我吸毒,你手里有吗啡也不能给我。嘎子递过去那本搭档 给的《青春之门》,说,我给你找到全本的了,你可以看看。猛子迅速拿过来,贪 婪地看着,看了一会儿就把《青春之门》使劲儿地撕扯着,一直撕扯到了全都成了 碎片。猛子跺着脚喊着,怎么会是这样,全都是骗子。五木宽之是个王八蛋,是日 本鬼子,我见了就剁了他,炸了他,把他炸成臭豆腐。嘎子很难过,他已经看完了 那个结尾,其实信介冲进了枝江洗澡的地方,张开了两只胳膊冲着枝江的腋下伸去, 咯吱了枝江,枝江被信介咯吱得一直咯咯笑着,笑个不停,信介就不断地咯吱枝江, 因为枝江就怕人咯吱她。 看守警察冲进来,看到的是猛子和嘎子都在掉泪,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看到满地都是碎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