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所里没人,只有一个协警在看门,据他说是局里有个关于维稳的紧急会议,肯 定又是搞城市广场被拆迁户聚众闹事了,要不就是印度尼西亚那个世界闻名的不良 老板非法占用农民已经承包的林地种桉树出问题了,反正都是当官的整出来的事, 给我们警察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要是警察的所有精力都用来对付坏人多好,那老 百姓该多欢迎,唉…… 这种会我不想参加,何况我已经是退休的人了,还是帮着新同志阿雪审贼吧, 她肯定没有这方面的实践经验。 我刚要开口,阿雪伸出嫩嫩的小手把我的嘴巴一堵,居然撒起娇来,“木叔叔, 今天是我第一天上岗执勤,听我的行吗?” 我最大的毛病之一就是受不了女孩子跟我撒娇,所以我基本上不审女嫌犯。卖 淫女不说了,撒娇是她们赚钱的本事,有些吸毒贩毒的女孩子,撒起娇来也绝对能 让男人从硬邦邦的包谷变成软塌塌的柿子,我的原则就是离她们远点儿。因此,阿 雪跟我一撒娇,我也只能由她去,何况她的话里面还有她在岗我已经离岗的意思呢。 我后退了一步,把讯问的位置让了出来。我知道,这一退,我这辈子的警察就 算当到头了,以后生活的内容估计就是帮女儿卖性保健品,或者是帮儿子种地去了, 最好的结果,也是领着孙子外孙到河沟里捉泥鳅。 阿雪大概在高级警校模拟过讯问,她一点儿没有不好意思地让小帅哥,不,现 在是贼,把兜里所有东西都掏出来,然后全身脱光。她仔细检查他身上有没有任何 夹带物,再让他把衣服穿上,随即便程式化地讯问起来,什么年龄、性别、籍贯、 职业、住所,以及第几次作案、有没有同伙之类。 我没兴趣听那贼编谎话,也不想做个记录员,顺手把赃物拿过来,就是那个女 式挎包。我拉开拉链,把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准备登记一下,以便和失主核对。 不知为什么,那个被抢了包的女人没有跟着追来,可能是跑不动了,也许是包里没 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哗啦”一声之后,我傻眼了,当即对我的第二种估计作出了否定。因为,包 里的东西不是不值钱,而是太值钱了:美元一摞,全是百元面值的,起码五千元; 百元面值的人民币两摞,不用算,两万元;卡一共九张,其中四张是消费卡,一张 十万的,两张五万的,还有一张三万的,剩下的是牡丹卡、长城卡、龙卡、金穗卡、 维萨卡;还有一个意大利的墨镜,一条看着像是白金的项链,一个化妆盒,一包纸 巾,一个我女儿卖的那种塑料棒,还有三个进口避孕套。 “富婆,绝对富婆!”我惊叹着,同时脑子里还想着这女人真是如狼似虎,够 猛的。 “也可能是官太太!”阿雪被包里的东西吸引,不再讯问小偷,也过来猜测。 “要不就是女老板!”我换了个说法。 “也可能是女毒枭!”阿雪继续推测。 “根据目前的数额,这小子没三年是出不来了。阿雪,你上班第一天就能获得 全局通报表彰。”我拍拍阿雪肩膀,感到滑腻腻的。 “不,木叔叔,您退休后第一天还破了大案。”阿雪决不抢功,像女学生对待 英雄一样往我胸口上靠了一下。 我摇摇头:“不到三十万,还算不上大案。” 阿雪抓起那五张银行卡:“这里面还不知有多少呢!对了,隔壁就是工商行, 有银联机,我去刷一下。” “不行,要去局里开证明。” “不用,我舅舅是副行长,肯定支持我立功。”说罢,她跑了出去。 我盯着那小帅哥,冷嘲热讽:“看你这模样跟刘德华似的,上央视春晚都有富 余,比电影明星都不差,到湖南卫视吼两嗓子就是歌星,到艺术学院让画家画几天 就是著名模特,怎么就当上贼了呢?告诉你,不管在哪种制度的国家里,贼可都是 坏人!” “我、我也不想当坏人呀,可、可我太想钱了,做梦都想……为了钱,我以前 当过鸭,可挣钱慢,累得半死不说,那些臭婆娘也给不了多少钱。我母亲得癌症了, 我父亲是残疾,我妹妹有白血病,我想考研究生,研究云南少数民族到底是从南边 来的还是从北边来的,填补学术空白……” 我打断了他的话:“你就编吧。编,继续编,看韩国电视剧看多了吧?对,对, 中国也出了个电视剧《娘》,据说每集得哭五次。考研究生?难道你已经是大学生 了?是高学历小偷?哦,北京‘天上人间’曾抓出了好几个大学生妓女……” “教授都有当贼的,剽窃别人的学术成果,这其实算大偷!艺术系的女讲师也 有当交际花的,高级妓女!” “偷思想不归我管,我也管不了,我只管偷钱偷物偷女人……” 我的话被兴冲冲跑回来的阿雪打断了,她激动得满脸通红:“木叔叔,是大案 啦,你知道这五张卡里一共有多少钱吗?” “多少?八十万?” “六百八十万!” “特大案,罪刑够判无期呀!” 那贼一下子瘫倒在地,跟刘德华演电影时中枪倒地的姿势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