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所有的死者,似乎都围绕着杨洛施。可杀手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单纯 为了破坏杨洛施的婚礼,杀李京又有何用?再者,余子期自认从不与人为敌,怎么 会有人暗害他? 天,已经亮了。余子期打电话给刘警官。刘警官证实死者系李京无疑,还说刚 刚和管辖乔平镇的派出所联系,通往镇子的铁索桥垮塌,乔平镇已经内外不通,派 去的警察无法抵达乔平镇。“你既然在镇子里,一定要小心行事,及时收集各种线 索。我在这边调查死者情况。”刘警官说。 余子期呆愣愣地合上了手机。铁索桥,竟然断了?起身出门,他朝铁索桥的方 向走去。 清水河汹涌澎湃,铁索一根根垂下,几乎全被拦腰斩断。想来,作案的人一定 水性极佳、极为灵巧强壮。否则,怎么会在半天空弄断铁索? “这样的铁索桥,至少半个月才能再搭起来。”一个山民忧心忡忡,“为什么 要切断乔平镇人外出的路?想不通啊,想不通!镇长在北京开刀住院,这下镇子群 龙无首,要出去更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望着滔滔河水,余子期心乱如麻。转过身,他正要往回走,突然看到一个漂亮 女孩儿撑着伞,满脸忧郁地站在河边。余子期一眼就认出,她是叶灵儿!叶灵儿是 一家公司的业务员,曾和余子期的公司打过交道。虽然只是接触过两次,但在这偏 乡僻壤,也算他乡遇故知了。 叶灵儿也认出了余子期,快步朝着他走了过来。闲聊几句,余子期这才知道, 叶灵儿原来是杨洛施的首席伴娘。本来打算今天婚礼过后她就回城的,公司还有她 的几单业务,要不是闺中密友结婚,她怎么都不会在关键时候离开公司。 “现在看来,我只有安心待在这儿。”叶灵儿无奈地叹了口气。 余子期知道做业务员很辛苦,谈成一个单子特别不容易,不禁有些同情叶灵儿。 可是,现在人命关天,出了纵火和谋杀案,相比之下,叶灵儿的单子又算得了什么。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想不到杨洛施这么不幸。”余子期说。 叶灵儿神情复杂地看看他,犹豫片刻悄声说,昨晚她曾听到杜南和杜开平激烈 争吵。余子期一愣,问为什么。叶灵儿低下头,说杜南好像不是杜开平的亲生儿子, 而是养子。并且,他是被拐来的。“当时,我偶然从他们的窗下经过,便听到了几 耳朵。” 余子期沉默不语。即使杜南知道了身世跟父亲争执,应该也不会杀了杜开平吧? 毕竟,杜开平对他有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如果不知道这件事,父子俩应该是骨肉 情深的。那么,杜南又是听谁说自己是被拐来的?叶灵儿目光迷离地看着江水,说 这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杨洛施。 雨,渐渐停了。余子期回到小旅馆,胡乱吃了些东西,便上楼休息。想不到, 刚躺到床上就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满脸泪痕的杨洛施。她一进门就扑进余子期 怀里,哭着说:杜南悔婚了! 余子期惊愕不已。杜南悔婚?为什么?杨洛施哭得肝肠寸断,整个人不住地颤 抖。余子期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过了差不多一刻钟,杨洛施渐渐安静下来。她说,早晨经历了那样的事,她知 道杜南心里难过,便过去劝慰。想不到,杜南始终一言不发。她怀疑自己是个扫帚 星,总是把噩运带给靠近自己的人。都是她不好。可是,杜南一直都不说话。她不 知所措,忍不住哭了。想不到,杜南却对她说他们得分手。马上分手。“我当时惊 呆了,追问为什么。要他给我一个答案,可他粗暴地说没有答案。他永远都不想再 见到我。我不明白,就在前几天,他还发誓非我不娶,这辈子只爱我一个人。” 余子期半天没说话。杜南的举动,实在不合常理。父亲去世,婚期自然得推迟, 但为什么突然提出分手?只有一个理由,他把父亲的被杀归罪于杨洛施。 “杜南,有情敌吗?”余子期突然问。 杨洛施迷惑不解,接着摇摇头。 “你觉得,谁有可能杀死杜南的父亲?” “我不知道。不过,我有一种直觉,好像有一只黑手一直都在伸向我。它不想 让我得到幸福。”杨洛施正要再接着往下说,门外骤然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一 大群人,似乎正往楼下涌。 余子期奇怪,打开门问出了什么事。其中一个人头也不抬地说,有个漂亮伴娘 被杀死了!余子期的头皮一奓. 漂亮伴娘?杨洛施一脸惊愕,不顾一切地冲下楼。 余子期也跟着跑了下去。随着众人,他们来到了镇边的奔腾的清水河。 竟然是叶灵儿!余子期回小旅馆,叶灵儿说想在河边静一会儿。想不到,不过 一小时的工夫,她竟成隔世之人。余子期走上前,只见叶灵儿仰躺在岸边,胸口, 插着一柄剖鱼用的柳叶刀。那种刀,是当地渔民常用的。 杨洛施痛哭着跑到叶灵儿身边,一把抱住她,脸颊紧紧贴住叶灵儿已经没有丝 毫血色的脸。几个人拼命拖开杨洛施,余子期还是不敢相信,怎么会有人丧心病狂 地杀死伴娘?叶灵儿那么漂亮温柔,怎么会有人忍心杀死她? 杨洛施泣不成声。就在这时,杜南得知消息,匆匆赶了过来。看到杜南,杨洛 施扭头就走。她没有向杜家大院走,而是疯狂地朝旁边的山上行进。杜南看到她, 犹豫一下,追了过去。余子期看着他们一前一后的身影,不放心杨洛施,生怕她精 神上无法承受,一时间做出傻事来,便也跟着追了过去。 可是,当余子期气喘吁吁地转过一道山梁,早不见了杜南和杨洛施的身影。他 停住脚,喘着粗气往四下里看。就在这时,不知从哪儿传来一阵嘶哑的歌声:种下 桃树桃花开;种下梨树梨花开;种下葡萄满园香,种下黄连口难开……余子期顺着 歌声前行,看到一个渔民正在剖鱼。那渔民长相十分丑陋,头发长长地披在肩上, 看上去就像个怪物、疯子。 余子期走上前,问他是否看到一个年轻女子和一个年轻男人。怪物朝里面的山 洞努努嘴,说:“女子在洞里。” 余子期心下狐疑,在洞里?他大步朝着山洞走。这山洞无疑是渔民的窝,乱七 八糟摆放着许多日用品。可是,不过走出十几米,余子期突然脚下一软,跌进了陷 阱。男人像个兔子般蹿了过来,双手叉腰一阵怪笑:“真是个傻子,这么轻易就钻 进了圈套。” 余子期被摔得腿骨一阵剧痛。地洞足有两人高,他大声喊叫着,想让男人拉他 上去。可怪物男人似乎心满意足,竟然挪动一块大石板,将洞盖了个严严实实。 男人一边在外面烤鱼一边不自觉地唱着歌儿:城里死一个,乡下死一双,城里 死两个,乡下两鸳鸯……世间谁逍遥,唯有我李昌。 男人,名叫李昌?余子期的身上沁出一层冷汗。他屏住呼吸思忖道,难道,所 有的人都是为李昌所杀?可是,为什么?莫非是个疯子?可自己从未来过乔平镇, 也与这疯男人素不相识,不,不对。起码,李京应该是死于某个女人之手。 余子期坐在地洞里,很快便感觉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李昌移开石板,扔 下半个干硬的馒头。余子期大声说: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为什么把我关到这儿? 李昌根本不予理会。余子期又叫喊道:“我知道人都是你杀的。你为什么要杀 他们?为什么?” 李昌居高临下看着余子期,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哈哈大笑,说:“我喜欢杀人。 把桥断了,就是为了杀人。我告诉你,今晚就是你的死期!等我去镇子办完事,回 来就结果你!”说罢,李昌狂笑着,猛地盖上青石板。 余子期满腔愤怒,却不知该如何发泄。天降横祸,他突然就成了杀人嫌疑人, 接着又被当成猫狗关在这儿,还要死在今天晚上!余子期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他 开始狠命地踢石壁。左脚踢疼了,就换右脚,一脚接一脚,都快把脚腕踢折了。双 腿酸软,余子期坐到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双手抱住头,余子期脑子里一片混乱,他该怎么办?就这么任人宰割?不,他 一定得想想办法,想想办法。就在这时,余子期突然感到身边的洞壁有一丝水草的 气息传来。他转过头,贴近洞壁,那股气息正在源源不断地朝着地洞输送。余子期 一个激灵,这洞有出口? 余子期欣喜若狂,站起身,拼尽全身的力气又开始踹那石壁。脚踹累了就用身 子顶,鲜血从他的肩膀渗出来,一阵阵钻心的剧痛。渐渐地,石壁的缝隙越来越大。 余子期看到了外面微弱的光线! 当余子期终于将巨石移开能过一个人的缝隙时,他挤了出去。从外面,重新将 巨石推回去。想想,他又搬来几块大石头顶住充做洞壁的巨石。 前面是一个幽暗的地道,余子期趟着水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走出约莫上百米, 地势突然低了下去,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暗河。余子期坐下来稍作休息,深吸一口气 跃入水中。余子期曾在学校游泳队待过,水性颇佳。游出几十米,他看到一个涵洞。 余子期心里打起了鼓,涵洞灌满了水,如果路程太长,他会憋死在里面。 犹豫片刻,余子期咬咬牙下了决心。他要试试看,待在地洞,也是死路一条。 丑男人能杀那么多人,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余子期。这么想着,余子期吸气,猛地 钻进涵洞。奋力向前游着,五十米,一百米,两百米,两百五十米,终于,余子期 看到了前面的光亮。他蹿出了水面,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好险,这涵洞再长十几米, 余子期很可能就再也游不出去了。 前面是上坡,越走越高。余子期飞快地向前行进,约莫二十多分钟后,他终于 走到了头。只容一人的土洞,头顶又是一块青石板。余子期刚想伸手去托石板,突 然听到上面传出对话声。 是杜南和一个陌生男人! 余子期抽回手,竖起了耳朵。杜南声音十分焦躁:“你别劝了,我绝对不会娶 洛施的。不管我有多么爱她,我都不能娶她!”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我知道,你父亲的死对你打击很大。可是,你不想想, 你花费了多大的心思才追到她?整整两年,你对她日思夜想,别人不知道,我还不 清楚?就这么放弃,你不觉得可惜吗?” 杜南长长地叹了口气。半晌,他喃喃地说:“这件事,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任何 人。洛施,是我的亲妹妹!” 余子期惊呆了。杨洛施是杜南的亲妹妹?这怎么可能?那陌生男人似乎也惊呆 了,半天没说话。杜南说,就在养父死的那一晚,有人送来一个大信封,里面有封 信,说他是被拐来的。父亲不育,久治不愈,后来就拐来个两岁男孩子。对城里人 谎称一直养在乡下,到乡下就说在城里有了孩子。不仅如此,信封里还有许多张照 片,都是他和洛施小时候的合影。照片中的他,跟家里旧相册中小时候的他一模一 样。 屋子里,一时沉寂下来。余子期思忖片刻,正想着要不要推开石板出来,却突 然听到门响,接着是一声惨叫。余子期顾不上再多想,猛地掀开石板。他竟看到李 昌高举着斧头,已经砍翻了那个陌生人,正朝着杜南逼近。杜南被逼到了墙角,李 昌举起斧子朝他砍去。就在这一刹那,余子期大喝一声,抄起桌边的花瓶朝着李昌 的头部砸去。 李昌被砸个措手不及,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杜南吃惊地看着余子期。余子期没有多作解释,从屋子里找出绳子将李昌五花 大绑起来。杜南先是草草地给旁边受伤的男人包扎,然后走到青石边。看看下面的 地洞,他禁不住颜色大变。这地洞,通的是村里的祠堂。而祠堂,就在杜家大院的 旁边。 李昌被砸得昏迷不醒。余子期往他头上泼了盆冷水,对杜南说,人可能都是他 杀的。李昌缓缓睁开眼,看到余子期,他明显有些惊讶。余子期冷冷地看着他,说 :“说吧,你为什么要杀死杜南的父亲?为什么要杀死叶灵儿?李京也是你杀的? 你的同谋是谁?” 李昌一阵怪笑。他蹭到墙边,缓缓站起身,看看杜南,又看看余子期。突然间, 李昌猛地朝着旁边的石头供桌撞去。杜南和余子期几乎同时伸出手,可是,李昌已 经脑浆迸溅,人像一截木头倒在了地上。 余子期一跺脚。好不容易找到了凶手,想不到就这么死了!他问杜南,李昌有 家人吗?杜南摇头,说他是个孤儿。从小疯疯癫癫,常吓唬孩子。镇子里的人都厌 恶他,他就独自搬到了山上去住。 杜南扶着受伤的男人离开祠堂,余子期也跟了出去。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街 边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两个女孩儿骑着自行车,边走边说话。余子期蓦然停住 了脚。呆愣片刻,他辨别出来,其中一个女孩儿,正是给他打电话的“朱晓兰”! 余子期拔脚就追,追上那女孩儿,他急切地问:“是不是你往城里给我打过电 话?叫我给你浇浇花?” 女孩儿本来停下了车子,听了余子期的话突然猛蹬自行车,朝着一条深巷逃去。 余子期紧追不舍,一直跑到了女孩儿的家。女孩儿不肯开门,余子期便不停地擂。 他决不能放过这个线索,决不!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女孩儿 的父母也回来了。余子期低声说明事情原委,那对老人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忙打 开门请余子期进去。 女孩儿哭了,说有人给她五百块钱,叫她打那个电话,说那些话。至于为什么, 她一点儿都不知情。余子期看着她,感觉她不像在撒谎。接着又问是谁要她这么做。 女孩儿摇摇头,说那女人戴着帽子,竖着风衣领子,天黑时拦住她在镇边说的。她 压根没看清她的脸,但好像……好像是死在河边的那个人。 叶灵儿?余子期紧紧皱起眉。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急步离开女孩儿的家,余子期特意赶回了杜家大院。问到叶灵儿的房间,他推 门进去。屋子里井井有条,仿佛主人刚刚离开。余子期打开柜子,拉开抽屉,想寻 找一切可能的线索。终于,他看到床边枕头露出了一角红,拽出来看,竟是日记本。 那本日记,只记了几页。扉页,贴着三个女孩儿的合影,其中两个分别是叶灵 儿和杨洛施,另外一个很陌生。但照片下面写着一行小字:叶灵儿,杨洛施,朱晓 兰,永远在一起。 一页页翻下去,余子期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原来三人竟是大学密友,毕业后都 留在了南江市。但是,她们的亲密关系随着杜南的出现而产生了变化。杜南喜欢朱 晓兰,可叶灵儿却喜欢杜南。为了自己的幸福,某天晚上,叶灵儿硬拉着朱晓兰泡 吧,将其灌醉。半路,朱晓兰因为醉驾出车祸身亡。恰在这时,李京因嗜赌成性, 杨洛施和他分手。想不到,朱晓兰死后,杜南竟然又和杨洛施渐渐亲近起来。这令 叶灵儿妒火中烧,可现在的杨洛施,开始渐渐疏远她。但就在杨洛施和杜南准备结 婚时,叶灵儿终于找到了机会。她打电话给杨母,编造了杨洛施一些不堪的谎言。 杨母本来就有严重的心脏病,情急之下心脏病发,死在家里。杨洛施和杜南的婚礼 不得不延后。 杨母死后,叶灵儿找到了李京。她要他配合自己,杀掉杨洛施。可是,李京不 仅一口回绝,竟然还以此勒索她。叶灵儿,这个物理系毕业的聪明大学生,冥思苦 想,找到了一个绝妙的杀死李京的方法。她装扮成朱晓兰,慢慢接近余子期。她只 有一个目的,让他杀死李京,并将其诱到乔平镇。叶灵儿之所以煞费苦心,却是为 了杨洛施。因为,余子期是杨洛施的初恋,不过只是暗恋。杨洛施曾亲口跟她讲过, 她这辈子最爱的只有余子期,可惜,他不爱她。叶灵儿曾鼓动她去告白,可杨洛施 却不想辜负深情的杜南。 余子期终于来了,叶灵儿没办法用他来阻碍杨洛施的婚礼,不得不又找机会杀 死杜开平。婚礼,又泡汤了。 合上日记本,余子期心里格外沉重。表面温良的叶灵儿,骨子里竟然是如此阴 毒的恶魔。真是难以想象!可是,那个李昌为什么又杀了她?李昌远居山上,和叶 灵儿又有何瓜葛?而且,李昌明摆着想要杜南的命,这又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