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甄姐是个老江湖,常年跑外,北河到平海这条线上的人基本都熟悉,她认识韩 大头,知道他的底。 本来韩大头偷小文手机的时候她已有所察觉,但她没有说破。可没想到小文当 着窦智的面嚷嚷说手机丢了,她只好静观事态的发展。甄姐在颠簸的车厢里边走边 找,她知道偷手机的韩大头现在下不了车,因为新广站还没到呢,人没下车货就走 不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所以她不紧不慢地溜达着,穿过一节节的车厢,终 于在软卧车厢走道上发现了正在与兵哥窃窃私语的韩大头。 韩大头是在向兵哥汇报工作呢。自打他下手偷了小文的手机后就犯嘀咕,怕兵 哥知道了对自己不客气。小文一报案他更慌了,这是典型的做贼心虚。所以他跑到 兵哥跟前来个恶人先告状,说老赶下手太早,把一坐台小姐的手机偷了,弄得警察 满处查找嫌疑人,摆明了是要让你这个当老大的好看。 兵哥将信将疑,要说老赶不至于这么没眼色呀,一个手机顶多几千块钱,老赶 这么一个前辈级的英雄人物出手不会太低。再说了,他们之间还有协定,一手定胜 负,不许偷第二回。这也是他约束韩大头他们不许在车上下手的初衷,不能惊了警 察,更不能瞎偷,到最后不好算账。正琢磨的时候,他看见甄姐在韩大头的背后伸 出了巴掌。 “韩老板,真巧呀,没想到在火车上还能遇到你。” 韩大头跟触电似的猛转过身:“你认识我?” “咳,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上礼拜我们不是还见面了吗?” “上礼拜?上礼拜我没出门呀?”韩大头这话是说给兵哥听的。 甄姐可不管这个,小手一扬说:“你肯定记不住,你是大老板,忙人儿,天天 应酬多。我给你提个醒,我那小文妹妹还合你心思吧?” 这回韩大头听明白了。他再仔细瞧瞧甄姐,认识,这不是北河市夏日夜总会里 的小姐领班吗?看来是自己的活儿不利落,响了。人家这是替丢手机的小姐找后账 来了。想到这儿韩大头忙回头对兵哥说:“这,这是个熟人,以前认识。” 没想到甄姐又朝兵哥来了句:“这位老板我看着眼熟呢,你是不是也在北河有 生意呀?” 兵哥斜了眼韩大头,心里骂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平时就知道他妈的找女人, 到火车上还不老实,让人家追着屁股问疗效。 韩大头赶紧摆出遇见亲人的模样,拥着甄姐朝车厢空当处走。到了两节列车的 连接处,他冲甄姐抱拳道:“大姐,都是跑外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有什么难事 跟我说,犯不上当着人给我上眼药吧。” 甄姐呵呵一笑:“韩老板,您是亮堂人儿,不至于因为一个手机弄得火车上鸡 飞狗跳的吧?再说了,我刚才可看见您手下好几个小跟班的,这帮小伙儿真壮实, 个个看着就像专业人士……” “你赶紧打住。”韩大头差点没伸出手去捂甄姐的嘴,“得,得,我认栽。告 诉你那小文妹妹,就说她手机丢洗手池那边了,过会儿你领她去找,行了吧?” 韩大头打发走甄姐,马上回到兵哥的包厢里,还没等张嘴解释,兵哥朝他迎面 就是一脚,把韩大头踹得直咧嘴,哎哟一声蹲在了地上。兵哥阴沉着脸问道:“这 个女的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背着我下活儿了?” 韩大头连忙摇手:“没有,没有,我可不敢,就是以前去这娘们儿待的夜总会 玩过,没想到在车上她认出我来了。” “大头,别和我说瞎话,我知道你的毛病。拿了人家的东西立马给我送回去, 我瞧这娘们儿也是个走江湖的,她不会乱说,这事今天就算过去了。我再跟你说一 遍,耽误了我跟老赶比画的事情,你可别怪我心黑手狠。” 韩大头没敢再说话,从地上爬起来赶忙跑出包厢,揉着肚子穿过餐车走到硬座 车厢前的洗手池,刚从夹缝里掏出手机,猛然抬头,发现老赶正倚在门边看着自己 呢。 韩大头无奈地朝老赶来个笑脸,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这笑比哭还难看呢。老赶 盯着他的眼睛说话了:“韩大头,这么多年没见,没想到咱哥儿俩一碰面你就给我 下家伙。” “大哥,你可别误会。”韩大头站起身来,顺手把手机掖进裤袋里。“我也是 受人之托。再说了,兵哥也是想和你以武会友交个朋友。” “别叫我大哥。有他妈的这么以武会友的吗?这叫牛不喝水强按头,没有你帮 忙点炮我能再蹚这浑水吗?我已经收山了你知道吗?”老赶愤愤地说。 韩大头连忙说:“大哥呀,你既然已经收山了,就把苏秦背剑的绝活告诉兵哥 不就结了吗,何至于还冒这么大的风险上车比画呢?” “你放屁!”老赶骂道,“这绝活是轻易能给外人的吗?难怪当年师傅没把这 手活教给你,真要是传给你,你他妈的连祖宗都得当礼送了。” 韩大头叹了口气:“大哥,你不知道呀,我是真没辙才这样的,谁让我染上这 瘾了呢。”说着用手比画了一下抽烟的姿势。 老赶彻底明白了,眼前的这个韩大头已经不可救药了,染上毒瘾的人连自己的 老婆孩子都敢出卖,别说他这个曾经的师兄了。韩大头继续说道:“大哥,兵哥可 不是好惹的呀,我劝你别跟他硬碰,把苏秦背剑给他,让他放你小姨子两口子一马, 钱的事情好说。” 他不说这番话还好,话一出口反而将老赶的脾气挑起来了:“我就不相信他兵 哥能翻天,今天我跟他比定了。” 韩大头苦着脸:“大哥,你拼不过他啊。你是不知道,去年他在火车上瞄准个 肥羊,给人家饮料里下药,东西是得手了,可那肥羊落了个植物人,现在铁路公安 还抓他呢。他手黑着呢。” 老赶朝韩大头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因为他看见朱得海、窦智一行人走 进了车厢,正在挨个儿查验旅客的车票。韩大头也看见车厢里的情况,忙转身要走, 刚要移动脚步却被老赶一把抓住胳膊。 “你往哪儿去?” “我得躲躲呀,警察来了。” “你傻呀,这俩警察刚才从这儿过去,现在又和乘务员一起回来查车票,这摆 明是轰人呢。你现在往回跑,好让人家注意你是吗?” “那怎么办呀?” “老实待着,继续抽烟跟我聊天,别看他们。” “可我那俩兄弟,还有你小姨子两口子还在车厢里呢。” “听天由命,出了事咱谁也跑不了,一勺烩吧。” 他们俩说话的当口,何丽、朱得海带着两个乘务员已经走到了那四个人的座位 旁边。 在这节硬座车厢里转悠的冠军也看见了朱得海、何丽他们。他察觉到这次检查 有些异常,所以没有轻举妄动,顺势坐在了靠走道的客椅上,他的斜对面正是甄姐 和小文她们这帮人。 朱得海走到这几个人座位边上,直接冲他们发问,你们是一起的吗?这是盘问 技巧,他是在看这四个人里面谁先回答,或是回答的人答案是否一致。没出他所料, 靠近走道的男人抢先答话说,我们是一块儿的。朱得海把脸转向坐里面的女人接着 又问:“你们去哪儿?”还是这个男人抢着说:“平海。” 朱得海心里明白了个大概,他刚要再发问,旁边突然传来了喊叫声。 两个男乘务员发现冠军这排座椅底下有个方形提包,先询问冠军,冠军摇摇头, 再询问他对面一个文弱的男青年时,这个男青年先摇头后又点头说包是自己的,这 种反常的举动让乘务员认定包里有违禁物品,于是拎出来就要检查。就在他们将包 从座椅底下拽出来的时候,这个男青年突然像打了鸡血似的,噌地从座位上跃起, 一把将包夺回。 三个人你拉我拽地在冠军眼前抢过来抢过去。男青年突然从口袋里掏出把刀子, 用劲向提包带子划去,提包带划断了,两个乘务员被闪了个趔趄。可是男青年的刀 子并没有停住,而是直冲着冠军的脖子划了过去。锋利的刀子要是划在冠军的脖子 上,肯定是血花四溅。旁边的旅客都不由自主地发出惊呼。 冠军没想到突然之间刀锋奔向自己,情急之中他本能地向后仰身,伸手使出个 抓碗格挡的动作用力一震,刀子从男青年的手中被震飞,变了个方向,擦过小文耳 畔的头发重重地钉在了椅背上,把小文吓得连声尖叫。 窦智看到情况后连忙拽开乘务员插到男青年和冠军中间,还没等他说话呢,窦 智下意识地用身体挡住了小文。冠军也想站起来抽身躲开,没想到男青年冲他喊道 :“你也别动,都坐椅子上,谁动我就泼谁,泼完了我自己喝了它,反正我也不想 活了。” 附近的旅客都被眼前冒着淡淡气体的瓶子吓住了,谁也没敢挪动地方。 “你这孩子,你赶紧把瓶子放下。”朱得海顾不上再询问这三男一女,赶过来 冲男青年说,“有话咱们好好说。” “你别动!”男青年用瓶子指着朱得海,嘴里喃喃地说,“我没惹你们,我就 是想要我的包,你们非要跟我抢。” 朱得海忙朝他连连点头,用手指着两个乘务员,“没错,这包肯定是你的。他 们俩不是抢你东西,是怕你弄丢了帮你照看一下。孩子,你先把这瓶子放下,我看 着眼晕。”这时他已经看清楚了,这个男青年的岁数不大,充其量也就是二十岁左 右。 男青年把头摆了摆,一脸的不屑:“你别打算骗我,这样的电影我看多了。你 是想骗我把硫酸放下,然后上来抢我的包,你给我往后退!”说完晃晃手中的瓶子, 里面的液体差点流出瓶口。 朱得海赶忙向后退了一步:“我退、我退,你可别伤着其他的人。有什么话跟 我说,你可千万站住喽。”他是担心快速行进中的列车如果遇到弯道,这个男青年 手中的瓶子会甩出液体来。 男青年一手拿着包一手举着瓶子,冲朱得海说:“我现在就要下车,你去跟司 机说,让他停车!” 这句话差点没把朱得海气乐了,心里说,今天怎么碰上这么一个四六不懂的玩 意儿。朱得海把手里的“万里长城”插在裤子口袋里,摊开两手冲男青年道:“你 这个孩子呀,是头一次坐火车吧?火车不是出租车招手就停呀。孩子,你听我的话, 把瓶子放下,有什么话跟我说,我保证他们不会抢你的包,行吗?” 何丽赶紧上前朝男青年点头,“小兄弟,我是本次列车的列车长何丽,我向你 保证,他们绝对不会抢你的提包。” 没想到男青年看见何丽脸色变得更难看了,用瓶子指着何丽道:“你别过来。 都是你们这些女人,都是你们害的我,偷我账号,骗我的钱……”边说手里边晃悠 着瓶子。朱得海忙拉开何丽挡在她的前面。 窦智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朝男青年喊道:“兄弟,你平时玩什么网游?” 男青年一愣,回过头来对窦智说:“魔兽。” “这个我可熟。”窦智上前一步,“我是资深战士,你平时练什么?” 男青年有些不相信,但还是回答道:“我也练战士。” 窦智继续说:“对,对,咱们男的都喜欢练战士。你是哪个服务器的,公会叫 什么名字?没准儿我们还在网上pk过呢。” 男青年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你也玩魔兽?” 窦智脸上挂着不屑,脚下却往前挪动着步子,“游戏账号让人家盗了吧,肯定 是你的密码级别低,要不就是你没设置密保。我玩了这么长时间也没丢过号,一看 你就是个菜鸟。” 男青年让窦智一通数落脸憋得通红:“你怎么知道我密码级别低,我那是数字 加字母的密码。要不是,要不是……反正我不是菜鸟。” 窦智朝男青年招招手:“我不说你是菜鸟,你要是真厉害跟我走。” 男青年摇摇头:“我才不跟你走呢,你跟他们一样想骗我,我要下车。” “我是让你跟我实际上机看看,我带着笔记本电脑,还有无线上网卡呢。你用 我的号操作一回,如果事实证明你不是菜鸟,我这个号送给你了。”说完这番话又 跟上一句,“我的号里还带着6 万金币呢。” 男青年疑惑地看着窦智,虽然他不相信这是真的,但毕竟窦智的话对他诱惑太 大了。他想了想冲窦智说:“你不能要我的包,瓶子我也得拿着。” 窦智赶紧对男青年点头道:“没问题,你手里的东西都是你的,你愿意举着举 多久都行。可是你别弄洒了,别把自己伤着。走吧,我在前面走,你跟着我。” 到这个时候朱得海算是全明白了。窦智是想把男青年引到人少的餐车或是软卧 包房里再想办法拿下他的瓶子。想到这一层他连忙往后推何丽与乘务员,嘴里还不 住念叨着:“这下好了,你们算是碰上知音了。窦智,你的笔记本电脑在餐车呢。” 窦智转回身朝朱得海笑笑:“我知道。”然后对周围的人说,“各位旅客都往 后靠,给我和我兄弟闪闪道,我们可要过去了。”说完话在前边开路,伸手做出引 导的姿势带着男青年朝餐车方向走过去。朱得海给何丽使个眼色,也赶紧跟在男青 年的后面。虽然此刻他的心悬在了嗓子眼,可仍然没忘记观察着走道两边的旅客, 提示座位靠走道的旅客往后躲闪。 车厢里形成了一个奇怪的场面,一前一后两个警察边走边高声提醒着旅客注意, 中间夹着一个高举硫酸瓶子的“菜鸟”。他们就这样在众多旅客关注的目光中走出 车厢。快走到连接处的时候,窦智回头对男青年说:“这地方晃悠不稳当,你把瓶 子盖扣上,小心洒出来伤着你。”男青年看看晃动着的车厢,觉得窦智的话很有道 理,便将瓶盖扣在瓶子上。 餐车里周泉和鲁远航早就听了乘务员的汇报,已经做好了准备,将车上查缉网 上逃犯的笔记本电脑摆好,把电池卸下来,把餐车人员全疏散了,只留下嫌疑人陈 军铐在桌子边上。 朱得海跟着窦智和这个男青年走过车厢连接处的时候,不自觉地扫了一眼站在 门边的韩大头和老赶。眼神掠过韩大头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可是当他看到老赶的侧 面时浑身紧了一下,眼睛里流露出的神情说不清是吃惊还是疑惑,是喜悦还是痛苦, 总之这一刻,老民警朱得海的脑子走神了。他费力地在久已封存了的记忆里找寻着 一个模糊的影子。这个人的脸我肯定见过,在什么地方呢? 窦智走进餐车,一指放在餐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意思是说,我没骗你吧。然后 很客气地做了个请的姿势。男青年二话没说就坐在了靠窗边的座位上。窦智赶紧挨 着他坐下来,到这时大家提着的一口气才算喘出了半口。 男青年坐稳后一看电脑脸色又有点阴沉,冲窦智说:“你这是什么电脑呀,没 外接也没电池,这怎么用呀?” 窦智冲朱得海一摆手:“朱师傅,电池在电脑包里呢,麻烦你给拿过来。” 窦智接过电池就安装,可怎么装就是装不上,气得他把电池往桌子上一扔,冲 朱得海说:“都是你们平时瞎弄,你看看,电池装不上了吧。” 朱得海一脸的委屈:“你这孩子呀,我什么时候动过这玩意儿,我懂电脑吗?” “那你说这是怎么回事,电池安不上了,我还怎么跟我兄弟切磋。” 两人互相埋怨着,就当身边的男青年不存在似的。 这时,男青年用胳膊碰了下窦智,“我装下试试。” 窦智看他一眼说:“我都装不上,你行吗?” 男青年小心地把瓶子放在桌子靠近窗边的位置上,拿起电池,斜着翘起电脑一 下子就把电池装上了。 “没看出来,你还真行,你开机试试,看看有电吗?” 窦智说完这句话朝朱得海使个眼色,朱得海双眼紧盯着男青年的双手,当他竖 起电脑屏幕双手放在键盘上的时候,朱得海突然使劲按下屏幕。男青年的两只手完 全被扣在电脑里抽不出来。旁边的窦智猛地站起来,动作如钓鱼起钩般准确和迅猛, 伸手将瓶子抓了过来,转身递给早已在后排座位上等待的周泉。三人的配合行云流 水一气呵成,瓶子到达周泉手里时,男青年竟然还没有反应过来。连在远处旁观的 鲁远航也不禁暗暗赞叹,这哥儿仨配合得真棒。窦智这小子是块材料。 看着窦智、何丽带着男青年走出餐车,周泉像想起什么似的抄起笔记本电脑来 回检查着。看了会儿,把电脑朝朱得海面前一推说:“老朱,你手劲够大的,这屏 幕算是毁你手里了。”朱得海静静地抽着烟没答理他。 鲁远航挪过电脑看了看说:“我看没什么大事,换个屏就行了。老朱,你想什 么呢?” 朱得海把口袋里的“万里长城”掏出来放在桌上,慢慢地吐出口烟,还是没言 声。周泉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笑了,“老朱呀,你该不会是受刺激了,想起什么 吉祥号码了吧?硫酸可不等于六三。” 朱得海还是没理会周泉的调侃,嘴里喃喃地念叨着:“1988523 、1988523 … …要真的是他,我这么多年的坚持可算是有着落了啊。” 周泉和鲁远航对视了一眼。周泉站起身,从餐车吧台上倒了杯水,递给朱得海 说:“老朱,先喝点水,有什么事跟我们说说,别自己钻进去。” 朱得海把水杯推在一边:“你们哥儿俩可能不清楚,我为什么跑了这么多年的 车,我今年都五十好几了,你们觉得我愿意当乘警跑车呀,天天这么辛苦。”周泉 和鲁远航摇了摇头,朱得海继续说,“就因为我心里总有个疙瘩,这么多年了压在 这儿……” 鲁远航问道:“老朱,你跟我们俩说说情况,也让我们知道是什么事呀。” 朱得海猛抽了口烟,咬咬牙说:“你们只知道我以前是刑警出身,可为什么来 的乘警队你们不知道吧,那是因为好多年前我在办案子的时候跑了个人。” 听到这话,鲁远航想起来了:“老朱,你是说八几年的那个案子?我好像听老 师傅们念叨过……” “唉……”朱得海叹了口气,“你能没听说过吗,这个案例早已经编成教材了。 都怪我们几个当时大意了。要说哥儿几个在两条线上走南闯北也算是老江湖了,没 想到竟然栽在一截钢丝上。” 周泉连忙摆手说道:“老朱呀,你就别抚今追昔了,快点说吧,也让我长长见 识。” “那还是八十年代的事呢。当时有个打击车匪路霸创建平安铁路的行动,我们 几个刑警队的跟车打流。有一次在车上抓了个现行,较劲儿一审,是‘东北虎’黄 瘸子的人。在我们要把他送下车的时候,他想立功,就揭发说在车上还有一个大贼, 叫老赶。当时我们哥儿几个一听都兴奋得不得了。因为全知道在贼群里有这么一个 人物,可谁也没见过,也没和这个贼过过招。于是我们几个人让这个贼叙述一下老 赶的模样穿着,赶紧就奔车厢撒网去了。这老赶是个独行。他从不跟人搭伙,属于 得手就跑的主儿,还特别警惕。所以,打流小分队多少次围捕都没能抓住他。还有, 就是这小子有手名叫苏秦背剑的绝活。当时我们知道车上有这么一个大贼,我们能 沉得住气吗。也算是该老赶倒霉,他在硬座车厢盯活儿时,让战军一眼搭上了。” 鲁远航连忙问:“你是说程战军……” “对,就是你师傅程战军。他发现老赶后立即给我们发了信号,我们奔硬座车 厢前后围拢准备抓捕。当时老赶盯上一个穿着打扮像农民企业家的男人。他一直瞄 着那男人的挎包,两个多小时愣没动手。把战军急得呀,跳起来一把抓过农民企业 家手里的包往老赶怀里一塞说,有你这么干活的吗,半天也不下手,你他妈的是不 是老赶。当时别说老赶和那农民企业家了,连我们都吓了一大跳。战军这手太生猛 了。” “没想到战军突然间来这么一手倒把老赶镇住了,他竟然顺着战军的话答了一 句,我是老赶,可我还没偷呀。”朱得海继续说,“当时战军一把揪住老赶说,你 承认自己是谁就行,我没工夫和你斗嘴。这时候我们几个人都上去了,亮明身份把 老赶往餐车里一铐就审。老赶心理素质相当好,当时是被战军一个突然袭击没反应 过来,等冷静下来他也明白我们没有他以前作案的证据,于是就拼命抵赖。闲话不 说了,熬了这小子一天一夜,车快到终点站的时候他终于挺不住全撂了。当时我们 哥儿几个那个高兴呀,战军最兴奋,他趁着车到一个沿线站的时候跑下去抢着给刑 警队里报喜。因为快到站了,我们几个也放松了警惕,就在这个时候出事了……” 说到这儿朱得海没再继续讲述这段往事,他仿佛被自己的叙述感染了,沉浸在百般 的懊恼之中。 周泉听到半截突然间没了下文,忙推了下朱得海说:“老朱,你接着说呀,别 总说半截话呀。” 鲁远航好像听明白了,他冲周泉说道:“我倒是听师傅说起过。当时他们几个 搜老赶的时候漏了裤腰,老赶就是利用嵌在裤腰里的一段钢丝拧开铐子逃跑的。” 说完他看了看朱得海,“老朱,你今天突然跟我们说这个,是不是……” 朱得海冲鲁远航缓缓地点点头:“我刚才发现他了。” 周泉猛地站起来说:“老朱,你,你是说这个老赶在咱们这趟车上?” “对。我虽然只看到他一个侧面,但我能认出他来。也许这么多年他老了,容 貌也有变化,穿着打扮也文气了,可我肯定就是他。就是这个贼王范赶春!” 周泉使劲拍了下桌子:“抓这孙子,你只要认准是他咱们就干!为公安处销了 这么多年的积案,捎带帮你老朱还了这个愿。” “我建议你们先别抓他,一个消失了这么久的犯罪嫌疑人突然出现在车上,他 背后很可能还有故事。”三个人顺着说话的声音转过头,武惠民正扶着椅背站在他 们身后,“我不是想偷听你们的谈话。但你们如果贸然上去抓他,先别说法律程序 上不允许,就算是抓住了,没有任何证据他耍赖怎么办?假如他不是一个人,而是 一个团伙在车上,你们这么一动,不就打草惊蛇了吗?” 三个人相顾看了看,这个北河的老民警说得有道理。 周泉踌躇着对武惠民说道:“老武,我们不像你想的那样鲁莽,我们有自己的 工作方式,你要是想帮忙可以,帮我们看一下嫌疑人。”说着指指陈军,“这样也 可以把鲁班腾出来和我们一起有个照应。好在快到新广站了,到站我们就把人交下 去,那时你就轻松了。” 武惠民还想说些什么,可看到这三个人都凝神看着自己,只好无奈地点点头。 这时,窦智从软卧里晃晃悠悠地跑了出来,手里还举着几张询问笔录纸。 周泉朝窦智摆摆手,窦智赶忙把手里的询问笔录递过去,看着朱得海说道: “师傅,我说这小子是个菜鸟吧,跟他一接触,果然是。他玩魔兽时间不是很长就 跟一美眉聊上了,又陪人家刷装备又给人家充值。聊得久了人家美眉提出见见面吧, 这傻货把自己洗干净了就见面去了,没占着便宜不说还把自己的游戏id给赔了。他 急火攻心拿瓶硫酸想去平海找这个美眉算账,其实他也是给自己壮胆儿,目的就是 想找回自己的游戏号,没想真泼硫酸。” 这一番话把朱得海和武惠民听得云山雾罩,可周泉倒是听得有滋有味。他问窦 智:“乘务员检查包的时候他干吗这么大动静儿,还又抢包又拿硫酸瓶子威胁咱们? 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咳,他包里装了自己印制的一百多张小传单,上面有这美眉的头像,而且还 有对方的手机号码,许多骂街的垃圾语言,他是怕咱们看见。” “一个游戏账号至于的吗,他这么投入?他现在情绪稳定了吗?” “我看差不多了,我问材料的时候也开导了开导他。现在何丽车长跟列检老刘 师傅正对他进行教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