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下雨了。 是冷冷的冬雨,夹着呼啸的北风。季云把自己裹在舒服的羽绒被子里,静听着 窗外的雨声。 无法入睡,她干脆爬起来,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打开了电脑。 忽然间,她就是很想找个人聊聊。聊聊而已。 她点开对话框,一行蓝色字体蹦了出来:“小手冰凉?好久不见了,怎么这会 儿跑出来了?又没人给你温暖了?” 她看看对方的网名:大拇哥。 她感觉到自己似乎笑了一下。但这笑的含义,连她自己也不明白。 说到彼此怎么这么晚还在上网,大拇哥说老婆不在家,他喝多了酒,睡不着。 季云则说有个男人在追求她,不知该怎么办,也睡不着。 季云就叹了口气,问他男人在追女人的时候是不是都只会说一样的话。 大拇哥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在屏幕上打出了一连串的问号。这不是季云想要的 氛围,于是她转换话题,她问大拇哥有没有过彻骨地恨一个人的感觉。 大拇哥说没有,只体验过爱,没体验过恨。反问季云,你有过吗? 季云停顿了一会儿说,有。 接着说,恨到想杀了他。 大拇哥在屏幕上打出了一行省略号。这是一个聪明的停顿,既不主动往下问又 暗示对方他在等着听下文。 季云咬了咬嘴唇,接着说道:“你说只体验过爱,没体验过恨,那是因为你没 被爱伤过。其实对于受伤的人来说,曾经的爱有多深,后来的恨就多切,这是真理!” 大拇哥深表同情地打了一行字出来:“看来你爱过,也被伤过,所以现在还在 恨着,是吗?” “是。” “但你刚才还说有人在追你,很开心以至于睡不着觉,既然重新开始了,那所 谓的恨也该放下了,是吧?” “可假如现在追我的人就是曾经伤我的人呢?假如他在甲地把我像破布一样甩 了却又在乙地像情圣一样地追我呢?” 大拇哥适时地打出了一个“晕”字,季云在瞬间明白自己有些急于发泄,以至 于说得有些不明就里。 她打出了“抱歉”两个字。 “我慢慢给你说吧。我曾经很爱这个男人,爱到什么程度?为了他,我抛弃了 我拥有的一切。注意我的字眼,是抛弃了,不是打算抛弃。可他,最终却抛弃了我。 我不甘心,你知道吗,他给我的要分手的理由居然还是爱我,不能继续伤害我,所 以要远离我。我真的不明白,怎么好好的爱到了他这里就是伤害了?于是我一路追 踪他,不让他离开我的视线,同时我又用另外的身份接近他,你猜怎么样?他居然 开始追求我了,连刚开始打招呼的开场白都他妈的一样,你说我有什么好高兴的?” 良久,大拇哥才在屏幕上敲出了一行字:“他没认出你?他弱智吧?” “弱智?他聪明着呢,是高管类人物。我当然不会让他认出我来,再说了,他 压根也想不到我会跟他在同一个城市。” “你在哪里?” 季云的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她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在哪里。她不知道自己的 IP地址能否暴露自己的行踪,希望她使用的这个外地的网卡能掩盖她的踪迹。 她很突然地转换了话题:“抱歉,我说这些是不是太无聊了?” “不,很吸引人,像小说一样。你怎么打算?继续跟他缠绵下去?还是在他表 演的尽兴处亮出你的身份给他当头一棒?” “我想杀了他!” 但这只是季云在心里对自己说的话。她打到屏幕上的字却变成了我也不知道, 你觉得呢? 大拇哥忽然变得语重心长起来,他说:“这男人吧,一看就不是个负责任的主 儿,我觉得他是个情场老手,不会把感情放在哪一个人身上的,别给自己找痛苦了, 知道了他是什么人就放手吧。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就当众揭穿他一次,放手了,自己 也解脱了,再找个好男人好好过日子,不是挺好吗?” “你说的何尝不对,但我说服不了我自己。” 接下来两个人都沉默了,唯有窗外的雨声仍在滴答。 大拇哥忽然说:我们这里下雨了。 季云愣了一会儿:“哦。那一定很冷吧。早点睡吧,谢谢你听我说这些,再见。” 似乎所有的话都说完了,她没有等着他说再见就关掉了QQ. 对于季云来说,“雕刻时光”有着毒品般的吸引力。她越是抗拒它,就越是想 走近它。 这里似乎成了她跟高管约会的场所,高管现在很专一,几乎每天晚上都来等她。 尽管他也多次暗示了想去她住的地方看看,但每次季云都以租住的居室太简陋 而回绝了。 高管建议去他那里坐坐,他说自己住的地方是公司给租的,在海边,风景很好。 季云打着哈哈说那不更让我感到自卑吗? 这天他们又在“雕刻时光”见面了,高管一面温存地向这个女人灌输着甜言蜜 语,一面在心底里暗暗揣摩自己的耐心。然后女人忽然接了一个电话。对方好像要 给她寄什么东西,打电话过来问她现在的住址。女人在电话里一字一句地告诉了对 方,连邮政编码都说了。挂了电话就请高管原谅讲了太长时间的电话,却不知道高 管早已凭借自己聪明的脑袋记下了她的住址。 高管分外殷勤地为她点了一首歌,《月亮代表我的心》。她盯着那弹琴的女孩 深深陶醉在乐曲里,而在她对面,高管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在盯着自己的猎物。 明晚。不会超过明晚,他会把她变成自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