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在一个县里,一个普通干部提拔的第一步是副股级,然后是股级。这两个级的 干部提拔权限在其所属的科局,譬如我们公安局吧,要提个股级干部,决定权在我 们公安局党委,党委定了以后,报组织部备案就行了;副科级、科级干部(现在多 数地方都管科叫局)就是县管干部了,决定权在县委常委。这级干部的产生就复杂 多了,不过大体上有两条:一条是,某个局有空位了,县委可以自行任命某个干部 来任职;另一条就是,那个有空职的单位自行推荐,如果得到县委认可就进行考核, 考核通过就提拔任命了。至于副处级和处级,就是市委管的干部了,像我,决定我 命运的是江新市委。当然了,县委的意见也起相当作用,可是,最后的决定权还是 在市委。 我们公安局自屠龙飞离开后,一直空着个副局长岗位。周波是我心目中的人选。 周波已经是正科级了,如果让他当副局长,不存在级别问题。他这一级的干部,必 须经过县委决定。可是,公安机关和其他机关又不同,那就是,外人不经过录警手 续是无法到公安机关任职的,所以,本单位也就是公安局党委的推荐就显得特别重 要。可是,我不能这么随意推荐,因为,在公安局还有个主官——政委。 于是我去了梁文斌办公室。梁文斌听说我要推荐周波任刑侦副局长,眼睛闪了 一下,一边思考一边说:“要说条件,周波确实具备,不过,他刚提拔正科半年多 一点儿,再提副局长,是不是快了一点儿?别人怎么看?” 我说,周波的人品、能力和工作成绩有目共睹,他又不是靠自己活动爬上来的, 怕别人怎么看干什么?我问他所谓的“别人”指的是谁。 梁文斌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尉军,而且理由还挺充分。“我知道你对尉军 有看法,我对他看法也不好。可是,周波和尉军原来一个是刑警大队长,一个是治 安大队长,是平级,可尉军是后备干部而周波不是。结果呢,周波提了正科级,尉 军原地不动不说,还从大队长变成了教导员……你说,尉军会怎么想?” 怎么说呢,改革之后,尉军从治安大队长变成了教导员,听耿才说,表现还可 以,没跟他捣乱,但也不怎么干工作。这无可厚非,你贬了人家,还不许人家有点 儿情绪吗?可是,耿才反映的另一些问题我就不能不重视了,他说,自他接任后, 一些行业场所、矿山企业老板都明里暗里没少跟他说,这些年,尉军没少勒他们的 脖子,算起来,一年至少几十万。他用这些钱去活动副局长的位置。如今尉军副局 长没当上,可钱已经花出去不少。梁文斌总是替尉军说话,这让我心里突然闪过一 个念头:他是不是花过尉军的钱? 我当然不能问,所以只能说:“你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把尉军也提拔成副局 长?” “那倒不一定,可是,给他个正科级总还可以吧!你别多心,我跟尉军没什么 特别的关系,我是为你考虑,尽量少树敌。论素质,尉军确实没法跟周波比;不过 呢,咱们倒不是搞平衡,而是为了名正言顺,避免周波在提拔时受到干扰。” 这话听上去倒是有点儿道理。 梁文斌继续说:“尉军提出好几次了,他不想在治安大队待了,宁可下去。我 想,能不能给他个正科级安慰一下,然后让他下去当个派出所所长……” 我立刻警惕起来:“他是想去黑滩派出所吧?” “对,治安大队长下去当派出所所长,这本身就是贬哪,而且去的还是农村派 出所……” “不行,那里是矿区!” 梁文斌说:“那也是从上往下走啊!现在周波要当副局长了,他要当个派出所 所长咱们都不答应,是不是太那个了?” “可是,黑滩派出所现在有所长啊,要是让尉军去,还得调整……” 没等我说完,梁文斌就接过去:“这好办,黑滩派出所的乔所长都五十二了, 可以让他回县局,在机关哪个科室安排个职位,人家在下边干了这么多年,老了, 也该照顾一下!” 我妥协了。我不是年轻人了,不能任着自己的性子做事,必须考虑到方方面面, 所以,就做了这个不太情愿的妥协。 县委原则上同意了我们的意见。梁文斌十分满意,我猜他的人情终于还上了; 我呢,虽然对尉军的安排并不情愿,但我为周波高兴,他终于可以当上刑侦副局长 了,等他任了职,再提拔一个可靠的刑警大队长,刑侦这一块我就可以放心了…… 可是,我高兴得太早了。 汉英的桌子上放着封检举信,内容是检举周波的,里边写着,周波有重大腐败 问题,他身为公安民警,却跟他的表舅合伙开煤矿,而且用开煤矿的钱行贿买官。 霍世原和组织部韦部长也各拿出同样的一封信,看来,写信的人很明白谁在提拔干 部中起作用。 我的怒火一下升上来:“这是匿名信,是整人,不能信。” 霍世原说:“可是,信里说的可是言之凿凿啊,县委哪能置之不理呢?” 汉英问组织部韦部长是什么意见。 韦部长说:“这些年形成了一个惯例,对匿名检举信,我们一般不进行调查, 因为这样的信太多了,可是,如果信中检举的问题非常明显,非常严重,就另当别 论了。” 我说:“这只是封检举信,说的不一定就是事实。” 霍世原说:“那也得重视啊,万一出了问题,谁负这个责任?” 汉英想了想说:“那就先调查一下,不过,一定要注意方法。” 公安部有规定,公安民警,也包括公务员,不许经商办企业。当然,这条规定 限制不住那些有本事的人,因为谁也不会傻到自己直接去当老板,所以我也保不准 周波是不是也在暗中干这种事。不过,我有一种直感,周波不像那种人。可我还是 心里没底,因为这封匿名信确实言之凿凿,甚至,他在哪一年哪个月,找过什么部 门斡旋都写到了…… 于是我当面问周波。周波告诉我,他是有个表舅在黑滩开个小煤矿,他也确实 帮过一些忙,一是有些地痞流氓敲诈勒索时,他去“震”过;再就是表舅在办理一 些手续遇到刁难时,他托人帮过忙。“要说我帮表舅的忙我承认,可是说我跟他合 伙开煤矿,纯粹是胡说八道。” 听着他的话,看着他的表情,我觉得不像是假的,就用眼睛直直地盯着他问: “周波,你看着我的眼睛,你能不能用你的人格保证,你说的话是真的,没有欺骗 我?” 周波迎着我的目光:“严局,我起誓,我要是真的跟我表舅合伙开煤矿,我不 是人,我不得好死!” 调查组是由县委组织部和纪检委联合组成的,他们先到了周波表舅的煤矿,到 工商和煤炭管理部门查登记、查账目,然后再找周波表舅本人,找矿里人员了解周 波是否有合伙或者入股之事,最后才找周波谈话。不久之后汉英打电话告诉我,根 据调查的结果看,周波没啥问题,让我放心,这两天就开常委会研究他的事。电话 撂下后,我却高兴不起来,我有一种感觉,觉得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果然,第二天,检察院反贪局就上来了。他们不但顺着上一批调查组的路线重 新调查了一遍,还把周波的表舅传到了检察院,而且一问就十几个小时,后来,居 然把人给押了起来,说他包庇周波。架势拉得很明白,非把周波整进去不可。我气 坏了,先后给检察长费松涛和汉英打电话。费松涛告诉我,反贪局的一摊由屠龙飞 负责,这案子他不好过问,汉英也觉得为难,最起码,从表面上看,检察院是行使 自己的职能。而屠龙飞放出风说:“要反腐败,就得顶住压力,我是豁出去了!” 他反倒成反腐英雄了! 重压之下,必有懦夫。周波的表舅扛不住交代了“问题”,检察院办案人员立 刻来到公安局,要把周波带走。我闻讯后赶到刑警大队,问周波到底有没有问题, 我以为他会说没有,想不到,他当着检察人员的面说:“有,不过严局你放心,他 们要是真把我逼急了,我就都说出来!” 周波被带走了,我的心也被带走了。天哪,他是什么意思啊,难道他真的有问 题?我的心忽忽悠悠的没有底。 周波去了检察院就没有回来,也被送进看守所了,而且异地关押,关进江新市 看守所了。交代了问题的表舅出来了,恢复了自由,可以回去继续开煤矿了。可是, 他通过别人给我捎过话来,他交代的问题是,他曾经借给过周波四万元人民币。他 当时说不要了,周波说一定还,不过到现在还没还上。 这算什么呢?当局者迷。我请教了法制科长,法制科长说:“受贿的前提是替 他人谋取不法利益,他是向表舅借的钱,而不是给表舅办什么事,所以这恐怕构不 成受贿。但如果他用这钱去贿赂别人,那可就是行贿了。” 三天过去,周波还是没有回来。人都进去了,提拔的事自然泡汤了。既然周波 的事不行了,尉军的事也先放一放吧!可是,梁文斌不干了,他找到我说,不能因 为周波出事而影响尉军,在他的坚持下,我不太情愿地上了党委会。梁文斌事前肯 定做了工作,党委委员们都没什么异议,顺利通过。梁文斌说,提拔正科一事需要 县委研究,但是去黑滩派出所任所长一事是局党委就能决定的,所以要先行成文下 发,而且通知了尉军。 想不到,我要提拔周波没提拔成,却遂了尉军的心愿。我的心有点堵。然而, 物极必反。谁也没想到,就在这时候,事情发生了变化。 这天,耿才敲开了我的门,引进来一个人,说:“严局,这是黑滩十三号矿的 金矿长,金平,他说有事要找你!” 我打量了一下来人,四十多岁,长得挺粗俗的,不过穿着挺气派。我客气地请 他坐下,问他有什么事,金平就说,他是来告尉军的。 他说,他要告尉军在他的煤矿入权力股,还告尉军多年来从他那里拿走人民币 五十多万。说着,还把腋下夹着的黑皮包打开,从里边拿出账本,翻开一笔笔账目 让我看,可以说是铁证如山。“我听说,你们刑警大队周大队长因为一点小事儿都 抓起来了,尉军的事比他大多了,你说该怎么办吧!” 我让他说说到底怎么回事。金平叹息一声,说来话长。自从尉军当上治安大队 长之后,他的煤矿就开得不顺,尉军总是找毛病刁难他,特别在炸药这个环节上, 把他为难坏了。后来一看实在摆平不了,就托人向尉军问话,到底想干什么。尉军 就提出要入股,可是没有钱,但是,他也不白入,说入了股以后,煤的销路由他包 了。金平没办法,只好答应,煤矿给他两成的股份,而前些年煤炭滞销,他确实也 在销售上起了一些作用,所以金平也就认了。可是,这几年,煤价起来了,是卖方 市场,根本不愁销路,尉军一分钱不投入,每年分干股,他有点儿受不了。可受不 了也得受,人家是治安大队长,掐着自己的脖子啊。他正犯愁呢,平地一声春雷响, 尉军免去了大队长。金平说:“我一听这消息可乐坏了,今后再也不受他勒了。可 没想到,我听到消息说,他又要上黑滩派出所当所长了,这不又骑到我脖子上了吗? 我可再也受不了啦!” 听着金平的话,我本能地感觉到,这事能帮上周波的忙。所以,我立刻答应先 行调查,如果属实,一定将案子转交给检察机关严肃处理。然后我就把纪检人员召 过来,给金平做笔录,要求他们在核实后,依法转交给检察院。 立刻有人慌神了。先是梁文斌急慌慌地来到我办公室,再接着,政法委书记霍 世原亲自赶来,询问情况。第二天一大早,金平又来到我办公室,低着头不好意思 地说:“严局,这个案子,我是说,我昨天跟您说的那些事,都是假的,您别当回 事,算了吧,我把话都收回……” 我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严肃地说:“那怎么行?你是玩我们公安机关还是玩 我这个局长?说报就报,说撤了就撤了?” 金平唉声叹气:“局长,都怪我,实在对不起。要不,您处罚我吧,这事,您 就别再追查了,也别往检察院过了……”他说,尉军听到消息后找了他,向他赔礼 道歉,说保证再也不提入股的事了,以前花他的钱,也会还给他,还说只要不再追 究,周波很快就能放出来。 怎么办?按理,应该追查下去。可是,追查下去又会是什么结果呢?肯定困难 重重。首先,这不是我的职权范围,最后必须移交给检察院,落到屠龙飞手中,那 时你还能查得下去吗?所以,只能到此为止了。不过,有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周波 必须恢复自由。所以我故意沉着脸说:“让我考虑考虑再说吧!” 之后,梁文斌、霍世原自然也都上来了,都主张我到此为止。而且,第二天, 周波就一身轻松地回来了。只能到此为止了。 周波回来了,可不等于事情完了,我把他找到办公室,拉下脸来,问他那四万 元到底怎么回事。想不到,周波说出一个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却又完全在情理之中 的事。他说:“那四万元我送给屠龙飞了。他当上刑侦副局长之后,老是找我的毛 病,我感觉出来了,要是不跟他搞好关系,早晚他得把我拨拉走,更别说提拔重用 了。所以,在提拔副科级那次,我就从我表舅那儿借了四万元送给了他……这事是 我心中的一个伤疤,我真不愿意提它,可是,我知道,我不说明白,你是不会放过 我的。我这次进去也是豁出去了,如果他真想往死里整我,我就说出来。跟你说吧, 我送他钱的时候,是留了证据的,这两天我正琢磨说不说呢,他却突然把我放了!” 原来如此。一种深重的悲哀之情从心头升起,我想起法制科长的话,行贿的前 提是,为他人和自己谋取不正当利益,那么,周波谋取的是不是不正当利益呢?凭 他的能力,是完全胜任刑警大队长角色的,而且现在还要提拔他为副局长,可是, 他送钱所要得到的,只是保住自己刑警大队长的位置……为获取不正当利益给人送 钱是行贿,为了获取正当利益给人送钱,还算是行贿吗? 我真的很悲哀。 周波又安慰我说:“严局,他们这么做,既报复我,也是对付你。更重要的, 是给我们捣乱,让我们没有精力和心思去查他们的事。现在我出来了,咱们得用实 际行动回击他们!” 说得对,我没看错人,他真的很有头脑,完全够刑侦副局长的料。 我再次找汉英,汉英很快召开常委会,通过了周波任刑侦副局长的决定,而丁 英汉随之提拔为刑警大队长。尉军却没当成黑滩派出所所长,金平虽然不再告他了, 可是,影响已经形成了,我有充分理由否了上次党委会的决定,在这种情况下,梁 文斌也不好说什么了。 我是被手机铃声从梦中唤醒的,我摸索着把手机放到耳边,传来的是个粗声粗 气的男声:“您是严局长吗……您别管我是谁,我告诉您,李强被贾二杀了,扔到 井里了……”没等我问他是谁,电话已经撂了,我看了看,是部神州行。 睡意没了。我立刻把周波叫来,分析这个电话。电话是神州行号码,基本上没 有查到机主的希望,所以,我们重点分析的是电话的内容。 首先可以确认,打电话的人是个知情人,他或者是所知也有限,或者是紧张, 匆匆说了两句就放下了,不过,他说李强是被贾二杀害的,和我们掌握的信息吻合。 引起我们特别注意的是那句话:“扔到井里了”。如果找到这口井,就能找到李强 的尸体,找到尸体,案件就可能突破。问题是,这口井在哪里? 我和周波分析后达成了共识:不会是水井,如今,县城里老式的水井已经基本 消灭,要想找那种水井,一般应该到农村去找,可是,农村的水井经常使用,而且 李强失踪已经快两年了,应该早就发现了。所以,它应该是一口废弃的井,或者… … “是矿井。”周波说,“一定是废弃的矿井,这在我们华安太多了,黑滩矿区 到处都是报废的小矿井!” 周波立刻带领刑警大队和技术大队全体人员,前往黑滩矿区一带,搜查报废的 矿井,三天后给我打来电话:“严局,你快来,我们发现了……” 尸骨在矿井底下,是个斜井。尽管说是斜井,可它实在太陡了点儿,而且黑糊 糊的一直往前往下伸去,看不到头,胆量小的根本不敢往下走。穿着棉大衣、胶皮 靴,头上戴着安全帽的周波在矿井入口迎接我,他告诉我路很陡,有危险,劝我不 要下去了,可是我不干。这是我搞刑侦以来、即使是当上市局刑侦副局长之后也没 改变的习惯,凡重大案件的现场一定要亲自到场。亲自到场的感觉,和在办公室听 汇报是完全不一样的。周波只好找来一件棉大衣给我穿上,又给我戴了一顶安全帽, 把头上的矿灯拧亮。 我和周波深一脚浅一脚地下到了井底,看到了那具尸骨。尸骨俯卧在地上,附 近没有衣服及衣服的残片。技术大队长走过来告诉我说,尸骨发现时就是这个样子, 他们没动,不过,有点怪……我再次向尸骨看过去,真的有点怪。我扭头问周波: “你见过李强没有?他身高多少?” 周波说见过一两次,李强是贾氏兄弟比较信任的一个保镖,有一段时间,经常 跟在他们兄弟身边,是个很高很壮的青年。可是,这具尸骨看上去也就一米五左右, 再多也不会超过一米六,再看骨盆、肋骨、腿骨、臂骨……我抬起头,目光看向技 术大队长。技术大队长说:“这具尸骨应该是个女的。” 可是,电话里说,李强被贾二他们害死扔到井里了,我们也在这个废弃的矿井 里找到了一具尸骨,然而李强是男的,这具尸骨却是女的,那显然不是他,那么, 不是他又会是谁呢?我心里一个激灵,猛然转过脸,周波正在看着我,他说:“很 可能是秀秀。” 我们想到一起了。如果这具尸体是秀秀,那么,电话里为什么说李强被他们扔 到井里了?我又转向周波:“往里边搜过没有?” “附近搜过了,但里边太大,还没来得及搜!” 我说:“多叫些人来,对这个废井进行彻底搜查。” 没过多久,一个搜查小组报告,他们又发现了一具尸骨。这具尸骨被压在煤矸 石下,从身材、骨架上看,显然是个男人,而且是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这才应该是 李强。和秀秀不同的是,李强的身上还有衣服的残片。这说明秀秀被害时是一丝不 挂的,或者,是凶手毁灭了证据,即使有一天被人发现尸骨,也无法确认受害人的 身份。 两个小时后,初步的尸检报告放到了我的桌子上。尸检报告说,女孩颈骨骨折, 可以确认是被扼颈而死,而男人头骨、腿骨、臂骨及肋骨上都有多处锐器、钝器痕 迹,肋骨还有几根折断了,法医判断,这些损伤足以导致他死亡。 我们的分析是一致的,两具尸体应该是秀秀和李强,二人都是死于贾氏兄弟之 手。但是,要想确认他们的身份,必须有充分的证据才行。 要确认身份有好多途径,譬如,找亲人认尸啊,辨认死者的遗留物啊,查看身 体特征啊。可是,这些都做不到了,死者已经成了白骨,所以,只剩下唯一的途径, 做DNA 检测。可是,仅仅做出DNA 鉴定结果还不行,还要找他们的直系亲人——父 母或者同胞进行比对,才能最后确认。 因此,必须找到秀秀和李强的亲人。可是,去哪里找他们的亲人?秀秀的情况 前面已经说过,没人知道她来自哪里,家在什么地方,而且失踪这么久,也没有亲 人来找。李强的情况也摸过了,他故里的派出所回话说,当地没有李强的直系亲属。 有一个人应该知道李强的情况,就是给我打电话举报的人,可是他再也没有打 过电话。面对着两具尸骨,我一时拿不出好主意来。这时,我的手机又响了,是白 颂打来的,他要我马上去他家,口气显得相当紧张。 白颂家的客厅里还有一个女人,一个衣着高档、身材修长、面容漂亮、气质不 凡的女人。是修丽云。 白颂说:“严局,您坐,是这样……听丽云说了以后,我说啥也没让她走,就 把您找来了。” 话说得没头没脑的,我坐下来,看看白颂,又看看修丽云。白颂也意识到自己 没说清楚,急忙解释说:“啊,我是说,你们公安局不是发现一具尸骨吗……” 白颂知道这事不奇怪,废井里挖出了白骨,这样的事是保不住密的,消息肯定 传得满天飞了。但是,白颂这种时候把我找来说这事,肯定不是随便说说。我问: “你们知道什么吗?” 白颂的目光望向修丽云:“你说吧!” 修丽云咽了口唾沫,却没有开口。白颂说:“这样吧,丽云,我先替你开头, 把你不好说的话都说了,然后你再说,行吧!”没等修丽云答应,白颂就说起来, 不过,他在措辞上显得有些吃力,“丽云说,那个人……就是你们发现的尸骨,是 ……她的……她的朋友。这……这个,我说的朋友就是那个意思,你明白吧,他俩 ……” “行了,我自己说吧!”修丽云突然把话抢了过去,“严局,我已经到了这步, 也不怕你笑话了……” 很快,我弄清了怎么回事。她被贾二霸占后,贾二对她也好过一阵子,但是他 那样的人,哪能指望他感情专一,女人对他来说就是玩具。在这种情况下,心灵受 到极大伤害、精神又极度寂寞的她慢慢地和受命监视她、同时也在照顾她、并对她 产生了好感的李强好上了。那段时间里,他是她唯一的心灵安慰。可是,事情败露 了,贾二知道了,李强失踪了。 说到这里,修丽云的眼中又出现了泪水:“贾二知道后,狠狠地打了我一顿, 说我是他的女人,他可以不要我,但是我不能跟别的男人,哪个男人跟了我,就不 得好死。那天他喝多了,还顺嘴说,‘如果你还想着李强,就去井底下找他吧’, 所以……我就给你打了电话。” “那个电话是你打的?” “我特意买了个神州行,给你打的电话。我不想让你听出来,就装成了男声。” 我说:“那你能帮助我们吗?现在,我们需要确认尸骨的身份,如果他是李强, 必须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我们才能开展进一步侦查!” 修丽云说:“只有尸骨,我也认不出他来。” 我想了想问:“那么,关于李强被害,你还能提供什么,他在被害前跟你说过 什么没有?” “咋说呢,他有时也当着我的面骂贾二,说他们弟兄不是人,啥坏事都干…… 他说过这么个事,他从老家带来一个女孩儿,本来是想帮她找份活儿,挣点儿钱。 想不到,来了之后,被他们给糟蹋了,后来又杀了!” 这不和秀秀的案子吻合上了吗?原来,李强跟秀秀的家是一起的,那么,找到 李强家,也就找到秀秀家了。可惜,周波跟当地派出所联系过多次,却没有把这条 信息搜集上来。 这时,修丽云突然又补充了一句:“李强说过,这个女孩儿不是他老家的,是 他哥哥村子里的。” 我心中狂喜:“他哥哥住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