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几千农民闹进了区政府,防暴警察出动也没有镇住,愤怒的农民围住机关里的 人就问,区长在哪儿?我们要找区长说话。 季洪达无奈,只得挺身而出,走出办公楼来,面对一张张火气旺盛的脸。紧跟 在他身后的是办公室主任小宗,小宗年轻气盛,冲着人们就喊,这是季区长,都向 后靠,谁碰了季区长我叫他蹲大牢。话没说完,就被人们撞了个趔趄。季洪达狠狠 瞪了小宗一眼,举双手示意大家安静,扯开嗓子说,大家这么乱哄哄的也说不好问 题,我看还是你们自己选出几个代表,进屋里和我谈。起初众人不肯,似乎谁也不 愿出这个头,怕秋后算账。季洪达见状又说,我这撂下句话,只要有我季洪达在, 保证不会有人找你们代表的麻烦。也是季洪达的真诚令众人放了心,有五个人主动 走上前来当了代表,随着季洪达进了办公楼。 就在区政府的小会议室里,季洪达与五个农民代表对面而坐。季洪达让小宗给 代表们倒了茶,递了烟,他自己也点了支烟,吸了几口后说,我知道你们是为征地 的事来的,有什么意见,几位都谈一谈。其中一位年纪最大的接过话茬儿,率先说, 对政府征地给出的价格我们是接受的,可实际结算的时候,每亩地都要少给几千元, 这不是欺骗吗?另一个年轻的汉子接着说,我们都是靠地吃饭的农户,以后要靠这 卖地的钱生活,钱不给足,我们怎么生活。季洪达皱起眉头,忍不住问,少给几千 元是什么意思?年长的老汉说,还不是硬挑毛病吗,说这亩地是坡地,不够标准田, 扣两千;说那亩地土质不好,也够不上标准田,还得扣两千。这扣来扣去,实际到 我们手上的钱就少了许多。另一个汉子红着眼睛盯住季洪达吼道,你们说得好听, 什么十几万高价收我们的地,骗我们同意了,却又横挑鼻子竖挑眼地扣,这地呀, 我们都不卖了。 “对,我们都不卖了!”另外几个人都跟着嚷了起来。 坐在季洪达身边的小宗也瞪起眼睛说:“这卖地你们可都签了合同,岂能容你 们说不卖就不卖?” 季洪达伸手示意小宗不要说话,他自己说,大家都冷静些,把要说的话都说出 来。年长的老汉说,我们要说的话其实很简单,几句话就说清楚了,我们就是要求 把卖地的钱都给我们。季洪达毫不犹豫地说,请你们给我几天时间,如果事情真像 你们说的那样,我们一定改正。我这先撂下句话,不管什么地,一律会按规定的价 格兑现。那个最年轻的农民说,如果你说话不算数呢?季洪达说,如果我说话不算 数,你们过来砸我的办公室,我的办公室就在三楼。年长的老汉站起身说,好,既 然季区长这么讲了,我们就回去听消息。说罢一挥手,几个人便都出了会议室。 望着这些人的背影,小宗说,到底是农民,素质太低,怎么能用这种口气跟您 说话。季洪达用鼻子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我看不是农民的素质太低,是我们的 有些干部素质太低了。小宗吐了一下舌头,不吭声了。这个小宗一向以沉稳工于心 计著称,但今天他说的话却令季洪达很不爱听。 季洪达走到窗前,看着黑压压的人群退潮般散开,这才长出一口气,向自己的 办公室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对身后的小宗说,马上叫于德芳到我的办公室来。 一个小时后,于德芳挂着一脸的汗珠闯进季洪达的办公室。他一边用纸巾擦汗 一边小心地说,我是从西山乡火速赶回来的。季洪达板着脸说,西山乡的农民来围 困区政府,你不来这里解围跑西山乡干什么?于德芳愣了一下,向前凑了一小步说, 这些农民还是听乡领导的话,所以我一直想让乡长毕长弓赶到现场解围,谁知这毕 长弓不知躲到哪个村里去了,一直不见人影,真是太不像话了。季洪达本想说你也 太不像话了,但嘴唇动了动还是忍住了,他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于德芳见此连忙 掏出了打火机,把一炷火苗递过来。季洪达想躲开自己点,但还是忍住让他点了, 他吸了几口烟,想让自己的心绪尽量平静一些。 沉默了一会儿,季洪达才说,把和农户们签的买地协议让我看一看。于德芳赶 紧从皮包里掏出一份合同书递过去,季洪达一看心里就有一股火蹿了上来。他责问 道,这合同书上也没有写明这地是按质论价呀?既然不是按质论价,又为什么要克 扣人家的钱呢? “是这样的,季区长,先在合同书上写清这些条件,农民是不会同意卖地的。 我们这么做其实是想从这笔投资中抽出一笔资金来,留给区上用。”于德芳说。 “可这是欺骗行为,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吗?”季洪达说。 “这……我也是为区上着想呀!”于德芳说。 “赶紧改正,一切必须按合同办。”季洪达说。 “可这项措施是您来之前郭书记就已经同意的了。”于德芳说。 “郭书记那里我去说,你就按着我说的去办就行了。”季洪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