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清,光绪十—年(公元1885年),五月,狼牙山义和寨。 这天傍晚,寨主刘发奎忽闻密报,说是分棚舵把丁二卯劫来个村姑,正逼婚欲 娶。刘发奎便来到丁棚石屋观瞧。 石屋幽暗肮脏,弥漫着汗臊脚臭和旱烟的呛辣味。丁二卯歪坐在交椅上,正馋 脸淫笑地抽着烟,两个喽卒躬着虾腰侍立左右。屋当央瘫坐个农村装束的姑娘。 丁二卯猛见寨主驾到,急忙起身施礼。 刘发奎摆手不言,饶有兴致地打量起村姑。 村姑也就十八九岁,乌发粗辫,眉眼端庄,白净清秀,一身蓝布裙褂,整洁可 体,看样子家境殷实,不失礼数。 丁二卯嬉笑道:“大哥,这事还没来得及禀报呢。今儿个头晌午下山打野食, 可巧撞上了这妞。俺见她长得还算顺眼,就想带回来给俺暖被窝,也好给嫂夫人添 个伴儿。谁知狗肉上不了秤盘,好话说了两筐头,就是不答应。看来是牵着不走打 着走的玩意。” 刘发奎点点头,没吭声,而是倒背手围着村姑观瞧。 村姑被看得发毛,惶恐不安地垂着头,身子瑟瑟发抖。 刘发奎一把托起村姑的脸,定定审视:“哪村的?” 村姑反感地扭头挣开,微喘道:“山后郑家庄。” “叫啥?” “二丫。” 刘发奎顿了下,缓了些口气:“出阁了吗?” 二丫带着哭腔诉说道:“还没,可俺已许了人家,看好了日子,八月初六就要 过门成亲。今儿个跟老婶赶集买花线,就是为赶缝嫁妆。大王爷爷,俺是有婆家的 人了,行行好,放了俺吧。俺一辈子不会忘您的大恩大德,初一十五给您烧香请菩 萨保佑……” 二丫说着,“嘣嘣嘣”地磕起响头。 “别他娘的磕啦!小心嫩脸磕破了相儿。”丁二卯着急地呵斥道,“娘的,真 不识抬举,不愿给老子当夫人,偏要嫁个吃苦受罪的穷汉子,贱得你!” 二丫止住磕头,尚留一丝期待望着刘发奎。 刘发奎嘿笑一声:“俺要是不放你呢?” 二丫脸一硬:“俺就死。” 突然,刘发奎侧步上前,闪到二丫身后,顺手从其后腰上掣出把剪刀。一连串 的动作,如疾风闪电,还没等在场人省过神来,刘发奎已剪刀在手,“嘿嘿”冷笑 起来。原来,刘发奎早已发现二丫躲护腰身,疑藏异物,故用话相激,果见她右手 下意识后探,从而断定腰间有物,于是便出手缴获。 愣怔的二丫,见自裁的剪刀被夺,顿起死念,起身就去撞墙,却被早有防范的 刘发奎双手抓住。二丫挣脱不开,求死不能,瘫倒在地,绝望嚎哭起来。 丁二卯倒吸冷气,骂道:“娘的,光顾瞧她脸蛋了,忘了搜身,多亏大哥,不 然还真麻了大烦呢。” 刘发奎笑道:“二卯呀,俺看你的好事难成。” 丁二卯问:“大哥怎讲?” “你看这把剪刀,修长纤巧,形似短匕,绝非集市出售女红所用,而是特制防 身自裁之器。郑家庄毗邻咱寨,她藏剪在身,想必是个节烈倔犟女子。”刘发奎说 着,拉二卯于一旁悄声又道,“二卯,俺观此女,虽有几分姿色,但面含凶相。你 看她,眼白四露,肤白如缟。有道是,眼内多白女杀夫,色如凝脂白虎气。二卯, 依兄之见,你还是别娶这妞,省得招进白虎星。” 丁二卯闻听,惊愣不已,细瞧二丫,不觉点头:“大哥的话有理,就凭她暗藏 剪刀之举,就非善辈,整天跟这种娘们儿睡在一起,是他妈够悬的!也罢,不娶就 不娶吧。丧气!” 刘发奎道:“二卯,甭着急,娶亲的事包在大哥身上,回头给你寻个合适的。” “好,那就先谢大哥了。”丁二卯转过话头又淫笑道,“不过,这个丧门星, 也不能白来。俺先‘办了’(强奸),再赏给弟兄们‘赶赶蛋儿’(轮奸),然后 再把她扔到山沟里喂狼去。” 刘发奎连忙摆手:“既然这妞是个霉头,何苦要沾包呢?” 丁二卯诧异不解:“咋?莫非当姑奶奶送回家?” 刘发奎道:“俺不是这个意思。” “啥意思?劫来的黄花大闺女,原封不动放下山,岂不让别的山寨笑话?再说 了,弟兄们辛苦一场,还不让过过瘾,往后谁还卖命?不行,说出大天来,俺们也 不应。” 刘发奎绷了脸:“二卯,俺说要这妞呢,你也不应吗?” 丁二卯惊愣地望着刘发奎,脸一会青一会白,成了变色的斗鸡。僵持了好一阵, 他终于选择了妥协,转成笑脸,嘻皮赖脸道:“这话您咋不直说呀?若是大哥看上 的稀罕物,俺巴不得孝敬您哪。来人,马上把这妞送到寨主屋里去。” 两个喽卒架起哭闹的二丫走了。 刘发奎也缓了脸,拍拍丁二卯的肩头,笑道:“二卯,不是大哥夺你所爱,俺 的确另有打算。” 丁二卯讥道:“大哥欢喜,收做二房,也就是了,大可不必找啥借口。” 见二卯吃醋误解了,刘发奎连忙解释:“二卯,看你说的,大哥岂是那种人?” 丁二卯一躬拳,黑着脸:“大哥,啥也甭说了。人都给您送去了,还让兄弟咋 着?” 见丁二卯已半翻脸,再说啥也没用,刘发奎也就作罢,“吭——”一声,转身 走出石屋。 刘发奎走后,丁二卯咬牙办了两桩事,一是查找出给寨主报信的喽卒,秘密给 “做了”(杀害)。二是派个心腹,暗中监视寨主内宅,看刘发奎到底咋处置二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