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代强是到川都后才给孟胜利打电话的,像要搞突然袭击。这让孟胜利大吃一惊, 深感问题的严重程度。他镇定一下情绪问,代处长,你咋不早给我打电话呢?我好 去车站接你。代强笑着说,不敢劳您大架呀!你现在是大业务员,挣的钱没有数。 我是小处长,今非昔比,不是在四车间的时候啦!孟胜利一听这话就不对劲,这分 明是话里有话呀。代强这次来是要敲竹杠呢?还是公事公办?他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他岔开话题问,代处长,你住下了吗?代强说,住下了。住在哪?西藏饭店。好, 你不要动,我这就去看你。 田甜已把饭菜端上来,见孟胜利穿衣服要走,问,啥事这么急?吃完午饭去不 行吗?孟胜利说,我们厂客户评审处处长代强到川都了,来者不善,矛头是直接指 向我的。现在那一百一十万元货款还套在股市上,如果让他查出来,就得按贪污论 罪。田甜一听就慌了神,焦急地问,那咋办?孟胜利泰然自若地说,我自有办法。 这几天我陪他,不能回家。记住,千万别给我打电话,千万不能让他知道我金屋藏 娇,懂吗?田甜会意地点点头。为了避嫌,孟胜利没开“雪铁龙”出门。他拦住一 辆红色桑塔纳出租车,对司机说,去西藏饭店。 孟胜利和代强原来都在药厂四车间工作。孟胜利是生产调度。代强是生产副主 任,是孟胜利的顶头上司。孟胜利却从心里瞧不起比自己小三岁的领导,貌合神离, 素有嫌隙。两人曾因生产安排而暗中较劲,也因车间女人而争风吃醋。当然,最终 占上风的还是代强,职务在那儿摆着呢。孟胜利一气之下离开了四车间,背井离乡 来到川都做起药厂业务员。没想到两年下来竟发迹了,过上了金钱美女、酒池肉林 的潇洒生活。可他没想到,代强也调出了四车间,当上了客户评审处处长,一上任 就盯住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追到川都,要搞突然袭击。居心叵测呀!他咬牙切齿地 在心里说,代强!看老子咋收拾你!在沈阳算我输给了你,在川都让你输给我!让 你输个一塌糊涂,找不着北!想着想着,出租车就开到了西藏饭店门口。孟胜利一 眼就看到了等候在台阶上的代强。他乡遇故人,感觉不一样,两人像多年不见的好 朋友热烈握手寒暄,仿佛把过去在四车间的不愉快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孟胜利慨叹 道,我一个人待在川都好凄凉好孤独啊!就盼着厂里来人呢。看见厂里的人就像看 见亲人一样,感觉特别亲。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人啊!欢迎欢迎。代强笑着说,你这 里是山高皇帝远,厂里也是鞭长莫及爱莫能助啊!让你天马行空独来独往一定活得 很滋润吧?孟胜利说,哪里哪里,不如处长大人活得滋润,公费旅游就把工作干了。 你这次来川都有何特殊使命啊?他开始刺探代强的底牌。代强若无其事地说,例行 公事。我看了你的财务报表,一方面是成绩显著,销售额名列前茅;一方面是应收 货款沉淀不少,高达三百八十万。其中,天府医药公司一家就欠一百八十万。这个 数可不正常。我要逐家逐户进行评审,核对财务账目,会见客户领导,督促客户回 款。说到底,是帮助你做工作呀!代强说这话时,心里却在想,这三百八十万应收 货款说不定在谁手里,咱们查查看!孟胜利也若无其事地说,行啊行啊,我陪你挨 家挨户走,保证你圆满完成任务。孟胜利说这些话时,心里却在想,厂里现在应收 货款年年攀升,已突破三亿元。眼下,哪个业务员没有大笔大笔欠款?哪个业务员 敢拍胸脯说自己手脚干净?你们客户评审处查过不少账目可疑的业务员,哪个查出 问题了?唬谁呢!傻×都知道其中的“猫儿腻”。难道你代强想在我身上查出问题 吗?没门!代处长,你还没吃午饭吧?吃了,下了火车在站前吃的汤圆。孟胜利说, 这样吧,你先休息,晚上六点我来接你,找个优雅的环境为你接风洗尘,轻松一下。 明天是周六,我陪你爬峨嵋山。周一正式开始工作。代强笑着说,我们是不谋而合。 晚饭是在红月亮大酒店吃的。孟胜利特意把他的两个铁哥们马众和郝永刚找来 作陪。马众是大连一家药厂的业务员,留着寸头,一脸络腮胡子,长相凶残,极像 香港黑社会的龙头老大。郝永刚是哈尔滨一家药厂的业务员,膀大腰圆,一脸横肉, 酷似打手。孟胜利找这两个来也是向代强示威,暗示他在川都这一亩三分地上只有 规规矩矩,不可乱说乱动。否则,没有好果子吃。一落座,代强就觉察出了孟胜利 的良苦用心。他坐在那里故作高深,不苟言笑,让马众和郝永刚一时猜不透他的城 府。酒桌上的气氛就有些沉闷。 酒过三巡之后,酒精潜移默化地发挥了作用,大家都开始兴奋,话也多起来。 孟胜利说,代处长,今晚是专门为你接风洗尘,你应该说几句,别坐在那里玩深沉 啊!代强笑着说,诸位抛妻别子、背井离乡不易啊!今天千里迢迢难得一聚,应该 高兴才对。在酒桌上都是哥们儿,没有上下级,大家开怀痛饮,插科打诨,不必拘 束。马众附和说,对,我们应该来点笑料,助助酒兴,每人说一个荤段子。郝永刚 抢着说,我先来一段…… 四个人都有点喝高了,醉醺醺地走出红月亮大酒店,打车去了太阳城洗浴大世 界。他们进了门,沐浴净身,穿上特制的短衣短裤,登上二楼接受小姐的全方位服 务。孟胜利给代强找的是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小妞。代强一时有些犹豫:这还是幼女 呀?一旦犯事就得按强奸幼女罪论处,性质就严重了。代强警觉地问,这里安全吗? 孟胜利拍着胸脯说,绝对安全!这里是我的点。不安全我能来吗?代强这才放心。 小妞笑眯眯地冲他唱起童谣:一个鸡,两个蛋,又好吃,又好看,我馋了,找你… …代强犹如饿狼扑食一样冲了上去。正玩到兴头上,“嘭”地一声,门被踢开,两 名手持电警棍的警察如神兵天降出现在他的面前,不由分说就给他戴上了冰凉的手 铐。代强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有一种末日降临的感觉。他两腿发软,像灌了铅, 连步都迈不动了。两个警察把他架到了警车上。代强睁开眼睛一看,警车上挤了十 几个人,孟胜利也在里面,马众和郝永刚漏网了。他又闭上了眼睛。他在心里骂着 :孟胜利你这个王八蛋!坑得我好惨! 第一次提审后,代强断定:自己肯定会以强奸幼女罪被判刑,在异地他乡度过 漫长的狱中生活。怪谁呢?我窝囊啊……他竟当着警察的面痛心疾首地哭出声来。 完全出乎代强的意料。周日傍晚,代强被打开手铐,放了。强奸幼女罪没人提 一句。当时把他搞愣了,不敢走。放他的警察说,还愣啥神儿,你自由了。是天府 医药公司的林老板一手操办的,面子不小啊! 代强像大病初愈,面容憔悴,垂头丧气地走出派出所大门,面对着车水马龙的 街道和灯火辉煌的夜景,恍如隔世。他使劲咬了一下舌头:疼!一场噩梦终于醒来, 他又回到了现实生活。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觉得沉重如铅的身体顿时轻松不少。 孟胜利不知从啥地方突然冒了出来,讪笑着说,代处长,多亏了林老板,你才 躲过了一劫呀!应该庆贺庆贺。咋样,找个优雅的环境喝点酒,再找小姐按按摩, 彻底放松一下?代强苦笑着说,不必啦。现在我吃啥都味同嚼蜡。小姐吗,我是不 敢再碰了。孟胜利说,那你就回去休息。明天一早我去西藏饭店接你,陪你爬峨嵋 山,散散心。代强说,我已没那个雅兴了。孟胜利说,那明天就开始工作,先去天 府公司林老板那里,咋样?代强一听孟胜利提到林老板,羞愧得无地自容,恨不得 找个地缝立刻钻进去。以他现在这种狼狈不堪的处境,哪还有脸皮会见天府医药公 司的林老板?哪还有底气核查天府医药公司的财务账?天府医药公司那一百八十万 应收货款究竟是咋回事?孟胜利占用没有?占用多少?代强根本就无心去搞清楚。 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快点离开川都,一走了之,免得夜长梦多,再出变故。 当夜,代强就登上了回家的列车。归心似箭啊! 送走代强,孟胜利长长舒了一口气:一场虚惊总算过去啦!孟胜利一进家门, 提心吊胆等候了两天两夜的田甜就跑过去,搂着他的脖子说,胜利,你可回来了, 都快把我吓死了!孟胜利不屑地说,现在啥也不用怕了,代强已被我送上了火车, 滚蛋了。说着,把田甜抱到床上,解衣松带,开始做爱。田甜问,你用的啥办法这 么灵?孟胜利说,我给他准备了一个美丽的陷阱,这小子还真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