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绣儿开始倒霉了,工作在程野的手下,程野净给她小鞋穿。然后程野就去陈方 那里埋汰绣儿,怎么不会干工作,人虽然老实,但脾气皱巴,和同事不好好相处, 更拿他这个当校长的不当一回事,让他左右为难!陈方说绣儿,你在程野手下好好 工作,千万别以为我帮过他,他又是你的同学,就太随意了,他不管你,还有那帮 老师瞅着呢! 绣儿说,我没有不好好工作。 陈方说,还没有呢!我知道你们农村人见识少,一旦觉得自己有靠山,就容易 忘了自己是谁。 我真的没有?也不是那样的人。绣儿有点急。 还狡辩呢,我跟你说个事。有一天你到主管签到的领导那里去请假,人家要你 写在本子上,在时间那一栏上,你写了“一会儿”。人家领导问你,一会是多长时 间,你说你不知道。人家领导说,要具体写上几点到几点,你说,就那样写了,爱 咋着咋着!你咋那么蛮呢? 我?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啊?绣儿一点印象也没有,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 干了这种事? 谁告诉你的,那个本子在哪里?我真的这样过吗?我想问清楚,我想看看那个 记录。绣儿急切地说。 你拉倒吧!我这样跟你说,不是让你去惹什么是非,是告诉你,往后说话办事 要谨慎,做人要自重。别以为你是十三中陈方校长的夫人,在十五中里你就是刚从 农村调来不长时间的张绣儿。 绣儿眼泪盈在眶中,但是她说不出话来。 绣儿没想到程野这样不是东西。那天从茶馆跑出来,绣儿还觉得自己挺愧对他 的。他喜欢自己,爱着自己,可是自己真的不能跟他,不是自己不喜欢他,不爱他, 过去的感情发展到今天自己真的说不清。但是自己真的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和他乱 来,一来自己真的信菩萨,妈妈和菩萨都不允许自己这样做;二来,她害怕陈方, 别看陈方在外怎样乱,一旦知道自己和别人乱来,他马上就得离婚。家本来是好好 的家,为什么要像陈方原来的妻子那样,弄散了。人家离婚可以马上就把自己嫁出 去,自己怎么办?程野会和他的妻子离婚要自己吗?绣儿觉得那是不可能的。绣儿 觉得愁哦,以后在学校低头不见抬头见,自己要怎样和他相处啊?倘若他处处让自 己感动,凭自己这副软心肠,早晚还不得成了他的囊中之物!本来想对陈方说,将 自己调走,离开他。但是从他刚才的样子看,错误好像都是自己的,他不会管自己, 更不会将自己调到别的地方去。只是以后这个程野处处挤兑自己,自己还真的不好 过呢。唉!爱不成,为什么要转成恨呢!看来程野真的是很恨自己了。这恨让绣儿 又怕又伤心。 在陈方那里告绣儿的状,只是程野做的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他在学校疯子一 样和一帮女教师打情骂俏。很快,一个色校长的名声,像突然从外边飞进屋子里的 麻雀,扑腾得整个校园烟气罡罡。学校有许多老师都在传说他和语文组的兰月玲怎 么着怎么样的故事,说他们俩半夜不回家总在校长室谈话;说他们俩一起去旅游, 浪漫如情侣;说他们俩……开会时这个校长一点也不避讳,左一个兰月玲又一个兰 月玲地表扬起来没完。在下面小声的嘀咕和骂声中,绣儿倒是觉得很高兴。她也看 程野和那兰月玲对视与说话的时候目光和神情很特殊,她想,程野那颗因为妻子不 忠扭曲的心终于找到平衡了,以后他不会再找自己麻烦了。这样想着的绣儿心里居 然会有那么一点高兴,还有那么一点伤感,这伤感哦……唉,真是说不清道不明。 校长在上面继续表扬着,突然话锋一转,咱们学校有兰月玲这样的老师需要大 家学习,也有张绣儿那样的老师需要大家伙的帮助——作为一名语文教师,竟然不 知道怎么给学生留作文,只留下一个题目,让学生自由写。你老师不讲,学生会写 什么?还说什么你们可以凭着自己的灵感自由写作,这是多么荒唐的事情!这些初 中学生,还都是孩子,小孩子没有老师的引导会有什么灵感?简直是误人子弟…… 在下面听会的绣儿在校长的这番话中呆住了,那么一点高兴和那么一点伤感都 被人群中谁放的一个臭屁淹没了。此时的张绣儿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表扬 谁的时候,大家伙不转动脑袋;批评人的时候,大家的脑袋就都转过来了,一道道 目光如探照灯的光线刷地一下将绣儿罩在了里面。绣儿自身却感不到这世界有多么 明亮,她只觉得自己的眼前一黑,继而就觉得自己的身体正以最快的速度缩小,意 识中缩小成一只甲壳虫,正伏在桌子上委屈地蠕动。会议散了,人们都走了,绣儿 才抬起头来,等她的只有组里的大姐龚老师。龚大姐说,绣儿你要是觉得委屈,我 陪你去找校长,他实在是小题大做了,课程里的作文我们都重点讲,但课外给学生 额外布置的,就不该有那么严格的要求。作为语文教学,重点讲解有它的局限,自 由发挥也该有它的好处。我们俩去和他好好掰扯掰扯。 站起来的绣儿摇摇晃晃,她觉得自己站得挺稳,但这天地和这楼房都在使劲地 摇晃。她感激地拉过龚大姐的手,说我们回组里吧!我还有几本作文没批改完呢! 以后又发生的事情让绣儿更伤心。学期末领导安排下学期的课时,本来该让绣 儿到初三年级上的课,给应该轮回初一年级的兰月玲了,让绣儿回到初一。许多人 都为绣儿抱不平,绣儿还是没有说什么。教毕业班的许多好处指定得不到了,绣儿 没有遗憾,还安慰自己,得不到好处不也捞个轻快么,自己有陈方挣钱呢。不该过 多在乎这些。想想兰月玲也可怜,离婚了,一个人带着孩子,多不容易哦,自己有 老公,不该和她争什么的。 按理说,这样的事,想开也就好了,绣儿应该有个平静的日子,可是工作在学 校,她却总觉得自己无法平静。同行们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似乎无暇关心别人的 事,就是校长和兰月玲的事,大家也是一时的新奇,过后也就淡了。只是有许多眼 皮浅的人,背地里呸呸地骂着,明着却不得不和兰月玲套近乎。对于绣儿,大家总 用怜悯的目光看她,绣儿知道大家伙都同情她可怜她,这种同情与可怜像一块阴云, 压得绣儿的心里很闷。 闷只是一个方面,绣儿还时常有烦躁的感觉,甚至有时恨恨地想和谁吵一场才 好。关键是这个程野校长真的是太会欺侮人了,他总注意着绣儿的一举一动,有一 点小事,他都能大大地渲染一番。那目光那神情还有那刀子似的嘴,真的让绣儿很 难受。按理说学校有一百来号人,作为一校之长,是完全不应该总把注意力放在一 个人身上的。可是他就是刚刚接待完上头的局长县长,一转身的工夫,也能发现绣 儿的错,继而会对上头说,我们学校这个女教师有点二百五。 绣儿真的感到怕了他,见他如耗子见猫,她也时常暗暗祈祷,希望程野校长能 够忽视她。可是不管用的,绣儿觉得自己生活在越来越窄的夹缝中,想嘘出一口气 都难!无奈何中,只有偷偷把玩自己的那把刀。有时绣儿真想一刀结果了自己,可 是这把刀真神奇,绣儿一握在手中,所有的委屈和无奈就都消失得无影也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