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送鱼的人第二天也没有打电话,佟兆丰心里总觉得有点事,工作再忙只要一闲 下来就会想,什么人?送这么一条鱼来干什么?什么意思?实在是琢磨不出其中的 名堂。 晚上回到家竟然因为这件事少了前两天的喜悦。苏可可小心翼翼地问,那个送 鱼的有没有和他联系。佟兆丰忍不住了,责怪苏可可贪小,这么一条小鱼也收,弄 得他心神不宁的。苏可可很委屈,又不好说什么,做了副县长以后她体贴他工作忙 压力大,怕闹闹吵吵地坏了他的情绪影响工作,一般的情况下都是忍气吞声,倒是 弄得他的脾气越来越大了。 到第三天佟兆丰看到手机上呼他的号码,才猛然想起来,这个送鱼的肯定是现 在打电话给他的丁烷,承包服装厂亏损得一塌糊涂的丁烷。 接电话时佟兆丰还客气地称呼丁烷为丁厂长。丁烷纠正他说:“我现在不是厂 长了,是倒霉蛋,是受害的承包人、法院的被告。” 佟兆丰嘴里打了一个哈哈,问他什么事。果不其然,丁烷就是送鱼到他家的人。 他说要过年了,提前到县长大人家里拜个年,送条鱼,表示年年有余的意思。 “谢谢你对我的关心,真的不好意思,谢谢!”佟兆丰顺嘴来了这么句老套的 话。 隔了一小会儿,他没有忘记处理这件事:“不过谢谢你的好意,鱼在那里,我 着人送给你或者麻烦你自己去取一下。” 丁烷并没有和他纠缠,答应自己去取。他夸佟副县长真是廉洁,说像他这样好 的干部现在不多了。佟兆丰对他的恭维不感兴趣,手上事多,巴不能马上将电话搁 了。 挂了丁烷的电话佟兆丰马上告诉苏可可丁烷来取鱼的事情。他松了一口气,一 连声地说:“让他拿走,让他拿走!”像扔了一个烫手的山芋似的。 下午开会的时候佟兆丰坐在主席台上,听县委史书记作到浙江招商引资的动员 报告。听着他照秘书写的稿子讲话实在是枯燥,对这样的东西是怎样炮制出来的, 他心里清楚得很。他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台下,又为那条鱼的事情分神了。 ——鱼的问题还是问题。 那条丁烷送的鱼已开膛剖肚,应该让苏可可到菜场买条一样的鱼还给他,破相 的鱼再还给人家总有点说不过去。 开会时手机放在包里,设置在静音上。待开完会他立即把手机从包里翻出来, 这是他的习惯。果不然上面有家里的来电显示。 赶紧跑一边去给家里打电话。丁烷已经去过家里了,苏可可说丁烷打量了鱼一 番,放下鱼不拿了,说还是留给佟副县长吃掉算了。 佟兆丰心里凉了,事情搞砸了,丁烷定是见到那条鱼开膛剖肚后才不要的。 重新买一条鱼给丁烷,他想到了,但忘掉了。他有原谅自己的理由——工作太 忙。她苏可可在家可没什么事,为什么就想不到呢?平时为女儿学习成绩不好拌嘴, 总说女儿遗传了他的智力,为她的智商比他高而洋洋得意。她是有根据的,考大学 时她的成绩比佟兆丰高出二十多分。处理这件事她脑子怎么就不够用呢?应该在他 打了电话、得知丁烷要来取鱼就到街上去买才对,贤内助个屁呀。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马上预料可能发生的情况,想对付的方法。这是抓安全 生产工作的法子——搞预案。 丁烷原来是做服装的个体户,开了一家生意不错的服装店,不知道什么药吃错 了,要承包轻工局下属的亏损企业影杉服装厂。刚刚开始改制的高沙县正缺少这样 的典型,不仅扶持他承包,还把他大肆宣扬了一通。哪知道他是扶不起的阿斗,承 包不到一年就搞不下去了,钱没赚到,倒欠了一屁股债。到撂挑子时,欠工人半年 多的工资,还欠不少原材料款。讨要工资的工人到轻工局、信访办集体上访。县政 府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揩这个污七八糟的屁股,花了大量的人力财力。轻工局一纸 诉状将丁烷告上法庭,要求他根据合同偿付拖欠工人的工资三十六万元、续缴承包 金二十万元是有理有据的。 为诉讼的事丁烷找过分管县长佟兆丰。佟兆丰一句话就推了,轻工局依法办事, 他管不着。丁烷搞这种送鱼的勾当,难道与他被法院诉讼有关? 佟兆丰打电话给轻工局陶城局长,问起诉丁烷的案件进展到什么程度。陶局长 说法院的传票已经送达丁烷,年前开庭,案情不复杂,估计法院会当庭宣布判决结 果。他问佟副县长有什么指示,佟兆丰想了想说,开庭时多安排几个企业的负责人 去旁听,上上法制课,以后千万不要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了。像突然想起来,佟兆丰 问陶局长丁烷最近有没有找过他。陶局长说丁烷天天找,不是堵门就是电话,反正 也习惯了。佟兆丰说这就好,千万不要把矛盾往领导面前推,尽量在下面消化了。 陶局长表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绝对不会给老领导添麻烦! 刚搁下与陶局长的电话,丁烷的电话就打了进来。这次他开门见山:“我要请 你佟副县长帮忙。” 佟兆丰说:“我帮你帮得够多的了,当初要不是我支持你,你怎么能够承包到 服装厂,怎么能够坐到厂长这个位置上?” 丁烷叹了一口气,说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是佟副县长害了他。弄得他现在四 债临门,连过日子糊口的钱都没有。 佟兆丰说:“不会吧?!庙穷方丈不穷,我知道你还是捞了不少。”丁烷说了 句在佟兆丰看来实在是不靠谱的话:“你以为我包服装厂是县太爷的差事,一年捞 个十万雪花银呀?” 佟兆丰赶紧将话题岔开去,说要开会了。丁烷在电话那头笑了笑,佟兆丰觉得 他的笑不怀好意。果然他抛出了意图,要佟兆丰给他特困企业的补助金。佟兆丰告 诉他,补助金很有限,杯水车薪,是解决那些揭不开锅的工人困难的,即使考虑到 影杉服装厂这一块,款子也到不了丁烷手里。丁烷听了嘴里开始骂骂咧咧的,问工 人是人,他这个做厂长的就不是人?“我为了服装厂的工人倾家荡产,还被你们告 到法院。我现在不是揭不开锅的问题,是眼看着要去坐牢的问题。向我要原材料款 的人天天堵我的门,我没有好日子过,已经到狗急跳墙的地步了。跳了墙以后会怎 么样,你知道吗?那是要咬人的!” 佟兆丰说:“我听出来,你有威胁的意思,是不是?” “当然有!”丁烷气呼呼地先挂了电话。 佟兆丰想了想,打电话给法院的程院长,问轻工局诉丁烷的案件能不能过年以 后再开庭。程院长觉得奇怪,此前三番五次地要从速办理的案件,怎么又要延期了? 佟兆丰说开庭时安排企业负责人旁听,年前这些人都忙,还是放在年后妥当一些。 程院长说不知道庭里的传票发出了没有,要是传票没发出都好说。 一会儿程院长来电话,好在传票还在信封里没有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