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八年过去了,日本人投降了。他们已经狼狈地离开了木香镇。在这八年里,只 发生了两件事儿。一件事儿是在日本人到巴彦县的第三年,木香镇也来了二十多个 日本兵,某一天他们全都腹泻,是吃了幺家豆腐坊的豆腐。他们把豆腐拿到省里的 日本军医那里去化验,没有发现毒药,是因为不卫生,痢疾菌过多引起的。日本人 把这个豆腐坊给砸了。但幺家人没有觉得有多大的损失,反倒使幺家大院儿感到十 分兴奋。一个月之后,日本的炮楼子被袁子恒给炸了,木香镇商会认为袁子恒做了 一件好事,就向袁子恒他们的山上献了一车白米和一百只鸡,这鸡是幺家献的。还 有一件事儿就是一个受伤的日本兵到木香镇来让镇上的人救他命,但镇上没有一个 人理睬他,一天以后,他就死在了木香镇的街上。在这八年里,木香镇只发生了这 两件事,当然木香镇人觉得很不过瘾,对此,木香镇人感到很遗憾。 有一天早晨,芥花在屋子里呜呜地哭。芹花最先听到了妹妹的哭声,她就进了 芥花的屋。芥花的屋里是空的,谢尔盖没在屋里。芹花就问,这是咋的了? 芥花说,半夜的时候,谢尔盖走了。我知道,这一走他不会回来了。 芹花问,为啥? 芥花说,说来话长,我先应该跟姐姐说,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咱们家人,我 和谢尔盖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儿。 芥花就把谢尔盖过去在苏州乡下买了一件国宝,拿回来以后藏起来了,而且藏 到了一个不该藏的地方讲了出来。芥花说,他貌似老实厚道,其实他是一个恶人, 他到我们幺家纯粹是为了找一个安稳的住处,最终的目的是离开这里……现在我很 伤心。 这时,陶三春推门进来了,说道,妹妹,你不用伤心,伤心的不该是你,应该 是那个谢尔盖。其实,你和谢尔盖做的事情误以为很诡秘,但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其实你们把那个东西藏到棺材里,并造了一个假坟的时候,我就已经把那棺材里的 东西拿出来了。我又按照那个珍宝的样子让一个铸银高手给仿做了一个,然后我把 这个仿制品又放在了那个棺材里。谢尔盖走了,他一定是把坟里的那件仿品拿走了, 这是谢尔盖的一个噩梦…… 芥花和芹花都瞪大了眼睛。芹花心里在笑,在斗智上三春还是胜了一筹…… 芥花痛苦了半年,但她又在痛苦中渐渐醒了过来。她实在不相信谢尔盖对她会 背信弃义,她能够感觉到谢尔盖对她爱得很深。她觉得谢尔盖走得很蹊跷,也许他 能回来,也许他真的回不来了。 幺家大院儿又鲜活起来。院子里的鸡没了,后院儿的豆腐坊也没了,幺庆春的 金银首饰作坊又开火了。镇上的铺子也重新开张。有一天,幺庆春病倒了,他把两 个闺女都叫到屋里,他有话要叮嘱闺女们。 幺庆春说,我知道我活不到年底了,往后,咱们的家不能败落下去,得有一个 有能力的人把它支撑下来。你们看谁能成为咱们院子里的主人。 芹花说,毫无疑问是三春。将来,我和三春一定会对芥花好的。我们给她成亲, 让她过无忧无虑的日子。 幺庆春看着芥花。半天芥花才说,将来这个大院儿由我来当家。大姐,你太傻 了,我们家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儿,就是把三春招做女婿。现在,我想让爹把 三春赶出幺家大门,往后不让他进咱们大门一步。 芹花吃惊地看着妹妹,又看看父亲。父亲并不感到惊讶。 芹花说,妹妹,想不到你会这样,咱们老幺家可没有一个恶人,你想做一个恶 人吗? 芥花说,大姐,我不是恶人。你的丈夫陶三春才是恶人。谢尔盖并没有失踪, 他被陶三春给害了,但谢尔盖的命大,他没有死,他一直在哈尔滨养伤。我说这话 并不是平白无故,人证物证都在,人证就是两姓屯的族落长褚万博,还有两姓屯的 宋子前和宋百勋。物证是一把刀,一把菜刀,菜刀上还刻着泓远寺三个字。如果要 是经官的话,陶三春肯定会被扔进大牢,说不定还会被杀头,对咱们幺家的名声也 不好。还有,那件珍宝也会被官家收缴…… 芹花说,这是真的吗? 幺庆春说,这是真的,一点儿都不假。只是,我和芥花没有跟你说,也没有惊 动你。 陶三春被驱逐出了幺家。年底的时候,谢尔盖又回到了幺家,只是他的腿残了, 拄着拐杖。 几个月以后,幺庆春故去了。幺家大院儿仍然兴旺着,但不知是何原因,在第 二年春天,幺家大院儿和木香镇上幺家的三个铺子都卖了,谢尔盖和芥花带着姐姐 芹花一起搬走了。他们搬到哪儿去了,除了许青灯知道以外,镇上的人都不知道。 而许青灯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幺家人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