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黄嫚坐上回家的车,她决定先回去再做打算。香榭丽画廊又开张了,第一个上 门的顾客是安伟峰的前妻许晴。许晴进门后白眼球像扫描仪一样开始搜索。搜索很 快有了结果,许晴看到香榭丽画廊里有五幅安伟峰的油画。许晴说,因为找不到安 伟峰,安伟峰的儿子安琪儿马上升高中,可分数不理想,需要三万元的赞助费,所 以要把安伟峰的油画拿走去卖。黄嫚现在只有这五幅安伟峰的油画,她万分珍惜, 她说我先给你三万元。许晴瞪大白眼球,我上网查过,安伟峰的油画像这幅小一点 的就值三万元,我拿走我儿子父亲的东西是应该的,轮不到你可怜我。黄嫚说,这 是客户放在画廊寄卖的物品,如果卖不到客户预先讲好的价,客户有权收回,我要 是让你拿走,客户来了怎么办?那你告诉我,安伟峰跟你讲的底价是多少?这是商 业秘密,我不能告诉你。黄嫚拿出一个银行卡交给许晴,这里有五万元,先把孩子 上学的事情办好,其他的事以后再说。许晴无奈地接过银行卡。 几天之后,黄嫚竟然收到了法院的传票,规定她有十五天的答辩期。在黄嫚找 律师咨询时,《城市晚报》刊登消息,并配发安伟峰的巨幅照片和他的几幅画作。 标题是《遗作该归谁所有?》文章以大量篇幅极力渲染香榭丽画廊拒不返还安伟峰 的遗作之事,致使安伟峰之子安琪儿生活陷入困顿。许晴以安琪儿法定代理人的名 义将香榭丽画廊的黄嫚告上法庭,本月二十六日将开庭审理此案。就在此时,安伟 峰的哥哥安伟山在报纸上宣称安伟峰已经死亡。黄嫚惊呆了。倒是律师提醒她说, 可能是安伟峰前妻想利用媒体向法院施加压力,为了得到安伟峰的房产才让安伟山 宣称弟弟死亡的,安伟山肯定得了好处。即使法院宣告安伟峰死亡,也要等上二年 才能生效,之后许晴才能以儿子安琪儿的名义得到她想要的房产。 开庭那天,法庭里坐满了前来旁听的群众和媒体记者。许晴和儿子以及聘请的 律师赫然坐在原告席上。审判长宣布了各项诉讼权利后请原告许晴先发言,许晴却 让自己的律师先发言。律师说,作为被告、香榭丽画廊法定代表人黄嫚女士应该返 还原告安琪儿之父安伟峰的全部画作,安伟峰寄放在香榭丽画廊的五幅作品,没有 证据证明已经赠予黄嫚女士,这一点黄嫚女士也承认。这些作品应该由其子安琪儿 所有,以解决生活困难的问题。 紧接着,黄嫚的律师做出针锋相对的发言。他说,黄嫚与安伟峰之间有合同, 而合同具有相对性。黄嫚只可以按照与安伟峰事先约定的底价出售安伟峰的画作, 而没有权力将画作交给第三人,即使这个第三人是安伟峰与前妻所生的儿子。 许晴又要求发言。她说,被告香榭丽画廊的法定代表人黄嫚,多年来一直破坏 其家庭和睦,导致其与安伟峰离婚、安琪儿从小失去父亲,黄嫚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黄嫚霸占安伟峰的画作远不止诉争的这五幅,因为之前听到安伟峰说,他的画在国 内只授权香榭丽画廊出售,黄嫚肯定还藏有安伟峰的画作……旁听席上传出窃窃私 语,许晴好像受到鼓舞滔滔不绝地说着。 法庭的门忽然被推开,安装了假肢的安伟峰走了进来。许晴和黄嫚都大吃一惊, 还是记者们手疾眼快,啪啪按下照相机的快门。审判长问明安伟峰的身份后,与合 议庭其他两位成员商议一下宣布,由于案件出现新的情况,本案暂时休庭。 安伟峰走到黄嫚面前,抓着黄嫚的手说,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忽然从天而 降的安伟峰让黄嫚感到安伟峰依旧是她可以依靠的山峰。她忙不迭地说,你能回来 就好,你再也不能走了。安伟峰走到安琪儿面前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说,无论我和你 妈妈关系怎样,我永远是你的父亲,你永远是我的儿子。儿子用一种哀怨的眼神望 着他之后点点头。他走到许晴面前说,孩子的抚养费、教育费我一分都不会少给, 但你不会得到我的画作。最后,许晴在律师的建议下撤回了起诉。 黄昏时候,阳光悄悄从客厅离去,窗外的树干伸展着饱经岁月的虬枝在思索着 什么。黄嫚和安伟峰坐在沙发上,安伟峰的手揽住黄嫚的腰,黄嫚的手则深入到安 伟峰的一头秀发中。那森林般茂密的长发,蕴藏着多少秘密,有着多少骄傲与浪漫、 高贵与典雅、智慧与不屈、痛苦与悲伤。黄嫚在安伟峰耳旁轻声地说,我约了马明 朝。 一会儿,门外响起门铃声。黄嫚起身开门,三人在沙发上落座。三人各坐在三 个沙发上,组成一个不等边三角形。黄嫚望着眼前两个男人百感交集。一个青春年 少,一个历尽沧桑。他们对爱情有不同的理解,但对油画艺术的爱都到了痴迷的程 度。黄嫚示意安伟峰先开口。安伟峰说,我今天当着马明朝的面向黄嫚女士求婚, 希望黄嫚女士能答应我的请求。说着,单膝跪地,手里拿出一对钻戒。黄嫚说,我 接受安伟峰先生的求婚。安伟峰将一只钻戒戴在黄嫚的手上,另一只钻戒戴在自己 的手上。 目睹这一幕,马明朝内心好似岩浆喷发,表面上却异常镇静。如果我的心还有 机会再次破碎,那它再也不会淌出血了。他平静地说,我能见证两位老师的这一幕 非常荣幸,我衷心祝福你们百年好合,只是这事情来得太突然,我事先没有准备礼 物。安伟峰说,明朝的祝福就是最好的礼物,我给你准备了一件礼物。说着拿出一 个大信封,这是巴黎美术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和一张飞往戴高乐机场的机票。马明朝 惊呆了。黄嫚笑着说,安老师把你的作品从网上传到巴黎美术学院路斯教授那里, 并写了一封推荐信还为你争取了奖学金,这样你就没有任何经济负担了。我也有礼 物给你,黄嫚拿出一幅名为《凤舞九天》的油画送给马明朝。马明朝看到这幅画立 刻就明白了黄嫚的苦心。黄嫚要他学李白直挂云帆济沧海的豪迈,学板桥任尔东西 南北风的洒脱,炼就一双坚强的双翼如凤舞九天。 清晨,朝阳初升。安伟峰叼着烟斗,在客厅里仔细看着马明朝为黄嫚画的肖像 说,这孩子前途无量啊,以后他的作品香榭丽画廊全部收购。黄嫚说,好。也许十 几年之后他就是中国的毕加索。黄嫚拿着准备好的行李与安伟峰一起下楼,楼下停 着一辆崭新的沙漠之舟越野车。黄嫚说,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沙漠之舟和我这 个刚拿到驾照的司机。安伟峰拉开车门说,这都是我最需要的。两人相视一笑,安 伟峰笑得灿烂,黄嫚笑得旖旎,越野车带着两颗既沧桑又年轻的心一路绝尘而去。 在万米高空的飞机上,马明朝听到张钰低缓的歌,有一个约会未能如期,有一 次爱恋永未相许…… 泪水从马明朝英俊的脸上无声地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