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文明新风渐进的古风县,一些老而又老的习俗仍然顽固地滋生着,蔓延着,比 如花样翻新的赌博,比如一掷千金的嫖娼卖笑,比如有钱人纳妾等,号称古风县 “三绝”。真应了那句老话:“哪儿有压迫,哪儿就有反抗。”男人们始乱终弃、 寻花问柳,践踏妇女儿童的合法权益,就有女人奋起反抗,用不同的方式与男人们 争斗,维护自己的利益和尊严。最近,古风县一些知识女性、职业女性,成立了一 个松散型的组织,叫做单身女性俱乐部,她们每月聚会搞搞“女性沙龙”活动。活 动中控诉男人臭而又臭的行径,倾诉单身女人自由自在的乐趣,听听同胞姐妹的不 幸遭遇,揭发兽性男人的不法行为…… 单身女性俱乐部活动场所,在县城江滨大堤上的空谷幽兰茶楼。那是一大片古 色古香的园林式建筑,乔木深处,鲜花丛中,有办公室、招待所、娱乐室等。它们 由小桥流水、游廊花径勾连着,十分幽静。 茶楼巨老板,早年号称古风县一枝花,据说具有杨贵妃一般的丰腴饱满之美。 她曾是原古风县县委唐副书记的妻子。唐副书记风流成性,天天左揽“玉环”右抱 “飞燕”,靠这些肉弹炸翻了陵水市几位大员,便升任了市房管局局长。他把管房 子的职责履行得很到位,除了干些应酬对付的公事,“二房”、“三房”处处都是, 人称他为国民党时期的杨森市长,走错了门都是自己老婆小妾的家。巨老板失宠后, 向唐局长索取了一笔可观的青春损失费,便开了这家茶楼。既然是空谷的幽兰,采 摘的登徒子们便可在这里抛撒银子,品尝幽兰馨香了。久之,巨老板厌倦了,闭门 谢客,将一些有着同样感情创伤的女子召集在一起,天天咒骂男人不是东西,尤其 骂那些好色的贪官是种猪,是禽兽。后来,发展成“女性沙龙”。开始来咒骂的是 一些富婆,主要商讨的是养小白脸、找吃软饭的面首的经验、乐趣,现在呢,一些 自认为有品位、有档次、有身份的单身女人也参加进来了,沙龙的影响越来越大。 陵水市的《女性魅力》周刊,专门为沙龙开辟了诸如“经营丁克”、“迷你瞬间”、 “心灵探秘”、“隐形婚姻”等专栏,为她们鼓与呼,煞是热闹。陵水市妇联的领 导,还来视察,希望古风县领导正面引导、健康发展云云……沙龙出了名,一些男 士,当然包括肩负着振兴古风县经济大任、爱民如子、讲道德、讲文明的男公仆们, 偶尔也光顾,混迹在淑女、怨妇、烈女之间。女士们很宽容,对光顾沙龙的男士也 兼收并蓄,只要谈得来,男女搭配,畅谈不累。 沙龙最活跃的、最有身份地位的,是古风县的五朵金花。 2004年7月下旬的一个周末,是“女性沙龙”聚会的良辰佳期。 下午四点以后,沙龙最热闹的时候,五朵金花中的“牡丹”、“秋菊”、“玉 荷”已经到了,还有“寒梅”、“春兰”未到。所谓五朵金花,不是妙龄民间女子, 而是古风县五位科级以上女干部,有的是乡镇的领导,有的是部门的领导。客观的 共同特征是:有地位,有文化,长得都漂亮,都是单身,对猎艳采花者都深恶痛绝。 不同的是有的从未嫁人,有的离异,有的拖娃带崽。民间说法就五花八门了。有说 她们是女强人,巾帼英雄,领导着现代妇女工作、婚姻、家庭生活的新潮流;有说 她们一条腿伸到县里官员的怀里,属于县领导的妃子;有说她们是大款办公室的花 瓶,属于老板的专利,任何人不得分享。她们周末或节假日在天空中飞来飞去,寻 找着最前卫、最时尚、最刺激的快感,寻找着人世间最美好的享受。 “寒梅”和“春兰”在女士们翘首以待中,姗姗而至。几个自惭形秽、但又想 跻身名媛贵妇行列的女子,很热情地拉两位女士到自己早早选定的最佳茶室就坐, “寒梅”婉言谢绝后,牵着“春兰”的手,进了“今雨来轩”。 “寒梅”、“春兰”走进“今雨来轩”,就引起一个戴着一副宽大墨镜男人的 注意。这个男人坐在“今雨来轩”上方的“煮梅阁”。这空谷幽兰茶楼,被分隔成 若干小间,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煮梅阁”恰在“今雨来轩”上方,通过镂空的 铁艺栏杆,可将下方客人举止言谈尽收眼底。这男人叫郑荣,县委宣传部小科长, 是个专干张扬绯闻轶闻花边新闻床上新闻的名记(机关人员都叫他名妓)。早年, 郑荣为领导写了若干开拓创新、清正廉洁、体恤民情、爱民如子的文章,本想不鸣 则已,一鸣冲天,当个部长常委什么的,以慰平生学富五车才学,岂料那年报道了 县委对面修的爱民大厦如何解决了百姓的住房问题之后,大厦却在歌功颂德声中垮 了!郑荣从此官道阻塞,写些床上新闻自娱自乐。坚持不懈的自娱自乐,他便得了 一种时髦病,叫窥探隐私癖。癖瘾已病入膏肓,他得寻找点够刺激的东西来满足需 求,于是,他盯上了官场上那些养女人的轶闻趣事,想通过它们,“资助”自己仕 途顺利。半年前,郑荣就嗅到县里某个头头与某个令人神魂颠倒的女人已渐入佳境, 他便盯上猎物,希望有一天掌握了“爆料”后,与某头头摊牌,解决自己的万里鹏 程。这单身女性沙龙里,就藏着许多可以产生轰动效应的“爆料”。 “寒梅”和“春兰”娓娓地谈着。谈着怎么经营爱情,怎么成为成品女人;谈 婚姻关系更像一个婚姻资本家,感情是最重要的资本,怎样选择投资对象;谈一点 和同事一道鉴赏瓷器,谈一点家里收藏的古今艺术品…… 郑荣观察到,“寒梅”和“春兰”的谈话,突然进入一种亢奋、激动状态。说 话的频率加快,声音越来越激昂。“寒梅”还轻轻地给“春兰”揩着眼泪。显然, 两个成品女人,谈话进入深层次,内容更私密。郑荣捕捉到一个个断续的音节。他 凭着眼球观察到的细节和片言只语,推测到她们谈的内容。他看到“春兰”从小巧 提包里取出一件饰物,递给“寒梅”。“寒梅”接过饰物,目光突然一亮,又顿时 暗淡下去。寒梅很婉约地一笑,是赞赏,是讥讽,是酸涩,是快慰,说不清楚。寒 梅手一抖,那饰物竟掉在地上了。她弯腰拾起那件饰物。这时角度正好和郑荣的视 线连在一起。郑荣看清楚了,那是一件墨绿色的玉佩。“寒梅”问:“你真要报复 他?”“春兰”说:“我不是报复。他玩弄够了我,就像扔一双臭袜子一样扔掉了 我。办法已经想尽了,也不能使他回心转意。我是被迫的。我要保护自己的利益啊。” “寒梅”说:“这是两败俱伤啊。”“春兰”说:“我已经伤痕累累了,没什么顾 忌了。”“寒梅”久久没再说话…… 不一会,“寒梅”和“春兰”离开了空谷幽兰沙龙。“名记”郑荣感到很失落, 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