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丁会然是阳城一中的数学老师,几十年来一直在一线工作。直到去年她才退下 来,到教导处担个闲差事。 她每天早上都要坚持锻炼一个小时,沿着颍河三公里长的绿化带走一圈,然后 在游园里压压腿。后来游园里有了跳舞的,都是些上了年龄的女人们,她便也跟着 跳舞。她老公在县医院工作,儿子大学毕业后在西安工作。生活过得倒是有滋有味。 弟弟丁建华在红石乡政府工作,是经委主任。弟弟家在颍河北岸的阳光佳缘小 区,也经常来这里锻炼。有两天了吧,没有见到弟弟来,丁会然心里很挂念弟弟。 丁会然边跳着舞边注意着四周。 一辆面包车过来了,她急忙掂着衣服慌慌张张向大路上跑。弟弟没有车,弟弟 单位有个叫宋文丙的人,是副乡长,他有一辆二手面包车。他和丁建华住一个小区, 每天上班下班丁建华总是搭他的车。 车上坐了五六个人,都是红石乡政府的工作人员。丁建华看见姐姐跑过来不知 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把车子迎着姐姐开过去,到姐姐前面停下来。 “怎么了姐?”丁建华赶忙下来。宋文丙也以为出什么事了,也跟着下来。车 上的其他人也探头探脑。“没事没事,我这两天没有见到你,不知道你干啥去了。” 丁会然额头冒着涔涔的汗珠子。 宋文丙羡慕地说:“看你姐对你多好。”宋文丙说完便回到车上。 “没事啊,前天四成叔过生日我去了,中午喝醉了,这几天没有出来锻炼。” 四成叔叫丁四成,是阳城县老人大主任。 丁会然像教训学生那样教训道:“可别动不动就喝醉,当领导的,注意形象。 再说了喝醉对身体也不好,得为你自己负责,为孩子老婆负责。” “好,我知道了,你锻炼去吧姐。”丁建华转身要走,丁会然的话还没有说完 呢,“那个事咋样了?” “哪个事?” “那个啊,就是提拔那个事啊。” “姐,现在不是说那个事的时候啊!”丁建华看看车上,一车人在等着呢。 “行了行了我不问了,只要一问你就不高兴。”丁会然责怪道。 丁建华对姐姐做个鬼脸,回到车上。 车上的人都知道丁建华有个好姐姐,对丁建华非常关心,有时关心得让人受不 了。丁建华的妻子赵乐清是农村人,在城里一家超市干活。这个活还是丁会然帮忙 找的呢。丁建华不是找不来活干,问题是他姐姐丁会然爱管事。丁会然可以随便吆 喝丁建华,甚至兄弟媳妇赵乐清也在她的吆喝范围之内。赵乐清也乐于被吆喝,从 不反抗。 “你真幸福丁主任。”宋文丙开着车说。 “开我玩笑不是宋乡长?”丁建华有卖弄的意思。 “看你这人,我是真的嫉妒你啊,有个好姐姐。”宋文丙说。别人跟着起哄, 都附和说:“就是啊丁主任,俺要有这样的姐姐也好了。”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把 丁建华心里说得美滋滋的。 乡里是逢星期一、星期三、星期五点名。每周的星期一点名前,领导要召开一 个班子成员办公会,把有些事情说一下。 这天是星期一。 丁建华到乡里后,看看书记杨书贵和乡长张峻岭的车也到了。他先到书记的屋 里,算是报到。乡长张峻岭也在这里坐着,两个人正说话。 杨书贵对丁建华说:“正等你呢,有个事,咱三个人得先通通气。”丁建华凭 自己的感觉推测,书记要说的一定是大事,笑笑便坐下。 杨书贵说的是关于王家岭煤矿的事情。王家岭煤矿的矿主叫王书营,前年这个 煤矿发生透水事故,死亡十个人,阳城县上报了五个人,被省里勒令停产整顿。时 间已经过去一年多了,煤矿的安全检查工作一直没有过关,也就一直不能开始生产。 昨天晚上阳城县县委书记朱中法把杨书贵叫到办公室里,说可以让王书营开始生产。 杨书贵是红石乡煤矿安全生产的第一责任人,没有省安监局的指示谁敢让开工 啊?一旦出了问题首先要处理的自然是他杨书贵啊。县委书记朱中法不管这些,只 管让开始生产。 “这是大老板同意了的事情,不是你我所能左右的。”杨书贵说。 张峻岭是老油条了,呵呵地笑,就是一言不发。丁建华知道自己排行老三,在 安全生产责任书排行中也不是主要人物,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吧。 杨书贵看两个伙计都不说话,心里很不是滋味,说:“都说说嘛。” 张峻岭说:“没啥说的,让大家说吧。”杨书贵很不高兴,他看着丁建华, “你是经委主任,抓工业的,煤矿也属于工业啊。” 丁建华呵呵冷笑,说:“我没有啥话可说,你不是说大老板说的嘛?”丁建华 一下子把皮球踢给了杨书贵。 杨书贵看没有人敢说话,笑笑,“行,就这样吧,开会。” 班子成员会议在办公室召开,杨书贵在会上说了王家岭煤矿开工的事情,一再 强调这是县里的决定。秘书时常清在一旁做了记录。其他班子成员也有做记录的。 杨书贵说:“丁主任和宋乡长会后去见见王书营,他得拿出五万块钱,算是乡 里的管理费。”丁建华看看宋文丙,说:“行,立马执行!”会场里响起轻微的笑 声。乡里普遍办公经费紧张,经常以各种名义向企业收取一些费用,一方面供应乡 里办公,一方面招待上级领导的检查,逢年过节给有关单位和有关人士送贺卡礼品。 王家岭煤矿也算个大矿,收取五万块钱管理费不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