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段的劝说,在吕叔彬这里起到了作用。几天后,老宋来找吕叔彬。吕叔彬的 气早消了,就客气地让宋主任坐到他对面的沙发,问了几句家常。宋主任这才把重 新写的报告呈到吕叔彬的桌面上。 这回看报告的厚度就知道内容很丰富,吕叔彬翻了几页,知道一时也看不完, 便对宋主任说:“你说说吧。” 宋主任一五一十地承认错误,也不再怨天尤人,说他应该负主要领导责任,他 自罚三千元,段长罚二千元,组长和具体操作者各罚五千元。除了上次宋主任提到 的原因外,他又提出个新问题,那就是耐火材料的质量。 这让吕叔彬感觉到有些意外,按说耐火材料出问题的情况不是很大,这回怎么 又牵扯到耐火材料上来了呢?已经放下了的心这会儿又提了起来。李老板就是这一 年冶炼车间的耐火材料主要供货商呀!这时,老婆打来电话,说家里有事,让他快 回去。他问家里出什么事情了,老婆说你回来就知道了,没等他再问什么就把电话 挂了。他再拨回去,那边不接了。 吕叔彬留下了事故分析报告,向小段交代一下自己的去向,就与宋主任一同走 了出来。宋主任问他开车没有,没开车他送。吕叔彬掏出车钥匙在宋面前抖了一下。 宋说:“那吕总我先走了,你慢开。” 吕叔彬心急火燎地进了家门,老婆正坐在沙发上喘气呢,连电视机也没开。小 金豆跑过来撒娇,向吕叔彬身上扑,他也没理它,冲老婆吼道:“你忙叨叨的,什 么事呀这么急?!” 老婆从茶几上捡起个黄信封,冲他扬了下,又拍在茶桌上说:“看看吧,你干 了什么好事儿!” 又是信!吕叔彬有些乱了方寸。 这封信用的是市面上卖的一毛钱一个的牛皮纸信封,地址和收信人是用打印机 打上去的。收信人的名字是老婆的。内容是吕叔彬在单位乱搞男女关系的事,信中 几乎把单位有几分姿色的女人都提到了,包括小段。 老婆看他看完后说:“怎么样,说的不是假的吧?你行呀姓吕的,夜夜当新郎 了呗!” 吕叔彬正色道:“你不要胡说!一封匿名信说的事你也相信?” “相不相信是我的事,做没做是你的事。怪不得你不往家拿钱,是不是钱都花 在女人身上了。没看出来你在老娘面前装得像个人似的,原来整个儿一个大流氓。” 吕叔彬说:“你不要胡说。这是破坏我们的家庭,破坏我们夫妻感情。” “你还知道夫妻感情呀?!”老婆剜了他一眼说。 吕叔彬开始仔细研究这封信。这是一封平信,投寄在他家楼下的邮箱里,这说 明寄信人准确地知道他家的住址,也就是对他相当了解。再看信的纸张,这回用的 是B5复印纸,字体是魏碑体,不是前两封寄到单位的宋体字,而且行间距也比较大。 妻子一把将他手中的信抢过去:“拿来给我,这我得留着做证据。”吕叔彬无 奈的说:“你这个女人。” 妻子刚才平静下来的情绪又被他这句话激起来了:“我这女人怎么了?没有你 外边那些女人会发骚是吧?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吕叔彬说:“你这话太乏味了,怎么像一个家庭妇女。” 妻子跳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吼道:“你现在说我是家庭妇女了,以前你缠着 我时怎么不说我是家庭妇女呢?!吕叔彬,你别跟我玩轮子,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吕叔彬也有些急了。女人扭头出去了,把门摔得整 个房子都颤。 吕叔彬又开始研究信是从什么地方寄来的了,但上边的邮戳盖得很不清楚,他 对着阳光看也看不清楚,似乎有个“海”字,但是不能肯定,只有作罢。 这时,小段的电话打了进来:“吕总,家里没什么事吧?” “没有。” “我通知你,今天下班后支部开会。” 支部会上讨论了一个积极分子加入党组织成为预备党员的问题,还学习了近期 中央向全体党员下发的一份文件。会议开到晚上六点多才结束,小段拦住吕叔彬: “吕总,感觉你今天情绪有些不对,遇到什么事情了?”小段一副关切的样子。吕 叔彬示意她回办公室聊。 吕叔彬把三封信都拿给段晓帆看了,并问她:“你估计会是什么人写的,这三 封信是出自一个人的手呢,还是两伙人?” 小段没有急于回答吕叔彬的话,而是反复看那三封信。 吕叔彬合盘将这三封信的背景向小段做了详细的说明,小段的脸有些绯红。这 回小段更激动了,这第二次让她看信,并对自己讲了这么多,一时间,她很感动, 想帮助吕叔彬做些什么。 提到那个女大学生,小段说:“她我认识,我听人说她最近与丈夫离婚了。” “是吗?”吕叔彬关切地问。 “可不是吗!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吕叔彬嘴上说不知道,但他想这多半还是因为感情问题。女大学 生曾经对他说过,她被副科长开处后,与男朋友第一次时,她故意安排在自己月经 刚走的那天。丈夫做完后曾经问她:和我是第一次吗?大学生的丈夫是职业医生, 他怎么会被经血所迷惑。男人的处女情结让他们婚后感情一直不和谐。 两个人分析来分析去,都把怀疑的焦点指向了女大学生。 吕叔彬突然做出决定,要飞往上海去见这个女大学生,好好聊聊。正好上海有 几个客户要走访,吕叔彬带着几个人,第三天即飞往上海。 吕叔彬给女大学生拨电话时多少有些担心,可女大学生接到吕叔彬的电话似乎 并不感觉意外,一切都如同老朋友似的相互打听了一下近况,还没等吕叔彬提出要 见面,她先说中午要请他吃饭,这正中吕叔彬下怀,也符合女大学生的性格。 他们很快定了地点。 这是一家东北餐馆,因为很有名,出租车司机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吕叔彬 到时,女大学生已经到了。尽管十来年过去了,但冷眼一看,女大学生并没有显得 多老,这也许是因为她皮肤白皙吧。 酒杯刚端起来,女大学生就告诉他,她离婚 了。他问为什么,她答还会为什么。吕叔彬想了想,只是说,你的孩子是双胞胎, 孩子肯定是一人一个了。大学生笑笑说,是这样的。 酒喝到一半,女大学生右肘放在桌沿上,托着腮看着他,露出了他熟悉的目光。 十来年前,她就曾经用这样的目光把他俘虏了。现在,再一次遇到相同的人、相同 的目光,他恍如回到了从前。他垂下了眼,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为什么不看我?”女大学生还是像年轻时那样问。 “我累了,想回去睡觉。”吕叔彬说。 女大学生不动,这样静了能有一分钟,她突然收拾包,叫服务员结账。 女大学生坚持要送他回宾馆,并坚持要送他上楼。她的这种执拗,让他再次仿 佛回到了从前,回到了他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一进屋,她就靠在门上说:“叔彬, 你抱抱我。”说着她闭上了眼睛。 吕叔彬走过去,轻轻地拥住她,这时,吕叔彬凭本能更确定了信的事与她一点 关系也没有,他早已经打消了问她这个问题的想法。 “抱紧我。”她说。 吕叔彬双臂用了下力。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女人轻声地说。 这是种暗示,每一个成熟的男人都听得懂话里边的意思。也正是这句话,让他 突然醒来了,放开了她。 他没有心情与她做爱,他与她相拥时,他的下体是软的,他知道此时他一定什 么也做不成。他说:“太晚了,回去吧,孩子还在家等你呢。” 他坚持打车把她送到她家楼下,看着她孤独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他感觉自己 很卑鄙,竟然会那样想从前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