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当方箭接到莫乙同告诉他黄振国突患脑溢血的电话时,已是第二天上午十点。 方箭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完了!一万块大洋加上一条小梭鱼,白忙活了,赔了美人 儿又折兵! 他想,必须采取新的措施。 他问:“市里让谁主持化工局的工作?” 莫乙同说:“还没明确。项之木没说话,市经委的副主任们也没研究。” 方箭问:“老黄怎么样?还能站起来不?” 莫乙同说:“够呛。反正现在是植物人了。” 方箭先驱车去了医院。尽管他明知病人不能吃不能喝,还是带了一兜香蕉、橘 子,两盒海参,还有一个清香四溢的花篮。黄振国躺在病床上,鼻子上插了好几根 管子,病床旁挂着输液瓶,竖着氧气瓶。床边挂着导尿管和接尿的透明塑料袋。旁 边台子上,还有一台闪着红灯绿灯的仪器,黑色屏幕上轻轻跳跃着一条白色的折线, 可能是监视心脏的。方箭先向黄夫人表示了慰问,向医护人员和陪床的市化工局办 公室的人员询问了病情,又乘车去了市化工局。 方箭分析,即使市经委没明确哪个副局长主持工作,第一副局长崔建平也得先 当一下家。平时,他跟崔建平关系虽不是很密切,但彼此还比较熟悉。熟悉就好说 话,何况崔建平人很正直,既坚持原则,又敢于直言。只是上边有的头头对他挺不 感冒,说他依仗自己有名牌化工学院的文凭,又年轻,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但方 箭却没感到他怎么狂妄。 崔建平很客气,说很体谅企业的难处,又说K-3 号项目原先是黄局长亲自抓的。 自己只参与了研究,但没有直接分管。局长办公会上倒是决定了把这个项目给化工 三厂,但没来得及打成文件上报市经委,局长就病了。下一步局里的工作怎么办, 市经委领导还没个意见。所以许多事就只有等一等了。方箭就说了请崔局长多多关 照的话,先起身告辞了。出了门,心想,这几天得抓紧请一下崔建平,联络联络感 情。如果他当了局长再请,就是马后炮了。 下楼梯时,方箭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尽快通知小梭鱼,要她立即停止跟黄振国 联系。因黄振国的手机现在很可能在他老婆手里。如果小梭鱼打过去电话,老黄的 老婆接了,就容易惹出别的麻烦来。这事儿必须做得滴水不漏,天衣无缝。他让司 机小杜开车离开了市化工局大院,开到一条僻静的马路上,在一棵梧桐树旁停下。 他迅速下了车,离开车子五六米,给小梭鱼打手机。但打了一次,对方却迟迟没有 回音。他又按了两次重拨的钮儿,才听到嘈杂的声音中传来了一声:“喂,哪位?” “是我!”“谁?”方箭连说三遍,小梭鱼还没听出来。“混蛋!”方箭自语了一 句,又说,“是我!听见了吗?狗耳朵不管用了?你换个地方!换个安静的地方! 给我打!”过了大约三分钟,手机响了,对方的声音不乱了:“什么事?老板,生 气了?哎,刚才我在顺天商业街上呢。”“喂,你在街南口等我,我马上过去!” 车到顺天街南口,小梭鱼果然在那尊七仙女的雕像下站着。方箭招招手,小梭 鱼上了车。车子开到护城河边停下,司机小杜知道他们有事要说,就下车到河边去 了。 “好啊你!骂你心爱的女人混蛋!” “好话没听见,挨骂的话倒听见了!” “嘻嘻,想混蛋也没法混,根本就没蛋!嘻嘻!” “唔!” 然后,方箭不看小梭鱼,目光望着车的前方,皱着浓眉,神色严峻地说了黄振 国犯病的事。 小梭鱼吃了一惊:“死了吗?” 方箭冷笑一声:“死了倒好了!” 小梭鱼说:“昨天下午,他让我等电话,一直等到晚上九点,电话也没来。按 事先的约定,我没给他打电话。” “唔,这就对了!”方箭顿时放了心,又问,“哎,你没什么东西放在他那里 吧?比如,衣服、书信、笔记本什么的?” “没有。我这人做事,一向慎之又慎,什么东西也不留下。” “他没给你拍照片录像什么的?” “他想拍想录来的,我没让。” “那就好。哎,你没给他发过一些乌七八糟的短信?” “没有,从来没有。倒是他,给我发过不少。我都是看过就删了。” “那好。” “我还留了他几样证据。” “什么证据?” “唔……用着了,再告诉你吧。” “那好!”方箭转过脸,蹙起两条浓眉,眼睛里忽闪着阴森森的蓝光,“幸亏 他没栽在你身上。要是那样,麻烦可就大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以后,对任 何人也不要提起认识黄振国。” “好。”小梭鱼打了个寒战,担心地又问,“他说胡话,会不会叫出我的名字 来呢?” “目前还不会。医生说,他除了喘气,别的什么本事都没有了,已经没有讲话 的功能了。真是快见他娘的鬼去了!” “那,你那个K-3 号,不是前功尽弃了?” “是啊!”方箭一时倒想抽一支烟了。小梭鱼忙从小鳄鱼包里取出一盒烟,抽 出一支,放在他的双唇之间,又取出一支精巧的小打火机,“叭”地按着,给他点 上。方箭使劲儿吸了一口,又把烟气长长地喷出去。一团团青雾就在车内弥漫开来。 他的一只大手握住了她那浑圆的左大腿,又在上边拍了两下,长叹一声:“妈 的,这回真得重新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