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三年后,闫玉芳真的在乡政府旁边租房开了个小饭店。 我不知道闫玉芳开饭店是不是我说的那句话起了作用,最关键的是,闫玉芳开 了饭店,她和二哥的一生起了颠覆性的改变。 闫玉芳第一胎生的是女孩。她在开饭店的时候,又怀孕了。 按照闫玉芳自己的说法,田里忙死忙活一年也剩不了几个钱,不想想别的办法, 以后的日子没法过。 闫玉芳开饭店的时候,我已经不在家里了。在这之前一年,我父亲找到当时在 县里刚成立的土地局当局长的我的表大爷,让他为我在另一个局托关系谋了个计划 外用工的指标。 我工作不到两个月,县里为了缓解财政紧张的局面,拿出五百名农转非指标卖 给本县户口的农民,六千块一个。六千块,对于当时所有的农村家庭,都是个巨大 的数字。但县里卖户口的文件上有一条规定,就是凡买户口的农民,如果是单位临 时工或者计划外用工的,可以按单位性质转为相应的全民合同工或者集体合同工。 父亲做出了他这一生最重要的决定,为我买一个城镇定量户口。 我不知道父亲借了多少人家,反正他是把六千块钱凑足了,为我买到了户口。 买到户口不久,我就成了单位的全民合同工。又过了两年,因为我工作努力,我成 了单位的聘用制干部。 闫玉芳的饭店生意非常好。她亲自掌勺炒菜,亲自给客人端茶递水,热情大方 还豪爽,赢得不少回头客。乡里的文书送她一个雅号:厨娘西施。 一年半后,传出闫玉芳和一个副乡长有不正当关系的绯闻。 副乡长很年轻,三十岁出头,而且风度翩翩,谈吐不俗。不过,副乡长是有家 庭的。 闫玉芳和副乡长的婚外情有不少版本,但比较一致的说法是,副乡长分管计划 生育,经常和乡计生站的一干人去闫玉芳的饭店吃饭。闫玉芳生下二胎后,按规定 是要罚款的。但凡罚款,多是有弹性的,就好比刑法上的有期徒刑,在几年至几年 之间。闫玉芳为罚款的事找了副乡长,副乡长指示计生站只是象征性地罚了一点。 再后来,一来二去的,两人就发生了婚外情。副乡长和闫玉芳还不管不顾地分别回 家向妻子和二哥提出了离婚。 这还了得,堂堂国家干部居然私通有夫之妇,还发展到了两个家庭离婚的程度, 党纪国法岂能姑息!县纪委的领导找副乡长谈话,给副乡长一个选择:如果执迷不 悟坚持和妻子离婚,那就准备被开除党籍和公职;如果悬崖勒马知错就改,至多是 党纪政纪处分,公职是可以保住的。 副乡长坚持选择了前者。 最终的结果是,副乡长被双开。 闫玉芳和二哥离婚时,把儿子志凯留给了二哥,自己把女儿志媛带走了。她还 给了二哥五千块钱。当然,她也没法把饭店开下去了。 闫玉芳离婚后就和前副乡长去了苏州。 而二哥一个人带着嗷嗷待哺的儿子,从此开始了艰难困顿的一生。 二哥和闫玉芳离婚的事,我是事后回家听母亲说的。我到县里工作后,因为平 时比较忙,加上乡村道路不好,经常是几个月才回家一次。而且最主要的是那时电 话还没普及,家里有什么信息很难及时知晓。 二哥和闫玉芳离婚的过程就是在我两次回家的当儿。 母亲说了他们离婚的事后,叹息道,唉!家风不好,上梁不正下梁歪呀!幸亏 …… 母亲似乎言犹未尽,但我没注意。 只是,那一刻,我从心里很是鄙夷闫玉芳。 父亲却什么都没说。 我买了好多孩子吃的奶粉、果汁去看二哥,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安慰的话才好。 一个男人遭遇妻子与人通奸并离婚的奇耻大辱,什么话能抚慰他的心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