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二哥突然得了羊角风。 那天中午,二哥从地里回家,疲惫地坐在门槛上闭目养神。仅仅过了几分钟, 他突然两眼发直,仰面摔倒,口吐白沫,身体抽搐,人事不知。 家人赶紧把他送到医院。医生根据二哥的发病症状,判定他属于典型的羊角风, 医学术语叫癫痫。而二哥患羊角风的诱因应该是长期精神压抑、饮酒和疲劳。 二哥兄弟三人,老大立伟长他两岁,老三立冬小他四岁。 二哥患羊角风的时候是四十二岁。 这个时候,农村里绝大部分中青年都外出打工了。大哥立伟在大庆的一个工地 上,而立冬因为有一手油漆和木工手艺,也常年在外搞装修。立冬装修赚了一些钱, 就在县城买了房子,家里的地也不种了。立冬原本想把地租给别人种的,但二哥找 到立冬,很生气地说立冬你什么意思?把地给别人种干吗?你二哥就种不得吗?二 哥也照样给你钱。 立冬说,二哥你冤枉我了,我不是怕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嘛。你实在想种你就种 吧,我不要你一分钱。 二哥就种了立冬家的地。这样,他自己种了十几亩地。一个人种着十几亩地, 确实够呛。 在这之前,二哥也曾跟着村里人去无锡的一个工地做过工。 一帮工友们闲着没事聊天的时候,免不了会相互谈起各自家庭的情况,其中当 然包括老婆孩子。 二哥这时要么蹲在一个角落里默默地听别人说事,要么就默默地走开。别人问 起他的时候,他只是笑笑,什么也不说。二哥平时就很少说话,别人也习惯了。 但村里有不厚道的人把二哥家的情况趁二哥不在的时候说了。这人说了二哥的 前妻闫玉芳离婚的事,还说闫玉芳离婚后就跟前副乡长到了苏州,先是开了家饭店, 后又开了家洗浴中心,洗浴中心还招了不少漂亮风骚的小姐。再后来,闫玉芳在苏 州混出了名堂,黑白两道皆吃得开。她在苏州买了房产,买了轿车,三十多岁的人 了,保养得跟二十岁的小姑娘似的。 我们村里不少人在苏州无锡两地打工,村里人说的情况应该是可信的。 就有工友跟二哥开玩笑,说,哎,王师傅,听说你前妻在苏州洗浴中心。无锡 离苏州挺近的,哪天哥们儿包辆车,你带兄弟们去苏州的洗浴中心开开荤怎么样? 她跟你离婚,你就带咱去她那儿玩小姐,气气她! 二哥被人曝了家丑,羞得无地自容,自然没法在工地呆了。于是,他就回家一 心一意地种田,哪也不想去了。 二哥在县精神病院治疗了三个月出院了。二哥住院期间,我去看过他两次,给 他带去不少核桃,听人说核桃是补脑的,对羊角风有辅助治疗作用。但究竟他有没 有吃我也不清楚。 我说,二哥,以后少喝点酒,也别种那么多地了。 二哥笑笑说,我一农民,才四十出头,不种地做什么呢?没事的,我就是累的, 以后注意就行了。 自那以后的十年时间里,二哥只发过三回病,两次轻微的,一次很严重。严重 的那次是前年的大冬天,二哥光着上身,拿着一把铁锹,把庄子上二十多家的门窗 都敲碎了。二哥所到之处,所向披靡,村里人都不敢靠近他。是有人报了警,派出 所来了四名警察才制服了他,再次把他送进了精神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