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田埂烂着一张脸在桂花巷走着,他有些不敢在医院露面了,但他却又不知道自 己该到哪里去。 说实话,他又输了,而且是整整输了一万块,他一直埋怨自己这几天的手气怎 么那么差,远没有刚开始和二狗崽、王健生、赵艳玉玩牌时的那种好手气了。不但 把前些日子赢了的输了出去,而且还倒输了三万多块。三万多块,那是他和婆娘秀 娥在山上守一年的结果,现在却只有几天就进了二狗崽他们的袋子里。好在二狗崽 他们还够义气,虽然赢了他的钱却还请他喝了酒。那个赵艳玉更是在他身上骚得像 个荡妇,那呼天喊地的叫床声恨不得要让整条桂花巷都听到一样,让他爽得差点在 床上爬不起来。三万块就三万块吧,这三万块让他过了几天真正城里人的日子,大 不了等田水的病完全好了,明年再到山上守一年。 这么想着田埂的心就释然了,大大方方地进了医院。先是看了一眼正在熟睡中 的田水,然后又看了一眼正拿眼睛睃着他的秀娥才问:“你吃了么?” “你只顾在城里东游西荡,还记得你有一个婆娘和妹妹在医院里忍饥挨饿啊?” 秀娥的语气充满了埋怨。 “一辈子没到过桂江这么大的地方,不去逛逛不是白来了。”田埂说。 “哦,你去逛城市却要我守在医院里?告诉你,躺在床上的是你的亲妹子。” 秀娥禁不住提高了嗓门。 “好好好,明天你去逛,我在医院里守田水好了吗?”田埂想着无缘无故银行 卡里少了三万块钱,便息事宁人地说。 “我才不想逛呢!桂江和我们那里的小县城有什么区别?还不是人多一些楼高 一些?”见田埂不和她争了,秀娥的语气也低了下来,“唉,呆在这医院里头二十 多天没洗澡,身子都快臭了,好想去洗个澡换换衣服。” “这医院里不是有大澡堂子。”田埂说。 “那么多人在一起光着屁股洗澡我可不习惯。”秀娥望着田埂说,“老公,要 不……我们去开间房……” 田埂看着秀娥有些羞涩的样子,一下子就明白秀娥想要什么了,可他这些天身 子早被那个名叫赵艳玉的妹子淘空了,他拿什么来交作业啊?他立即避开了婆娘那 双热辣辣的眼睛,但他没想到,秀娥突然伸出手一把将他的耳朵扭了过来,带着命 令式的语气说:“去开间房,我还没有享受过城里大宾馆的滋味呢。”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田埂知道他再也躲不过了,于是便带着秀娥在医院附近的桂 海大酒店开了间房,花了他二百八十块。 洗过澡两个人躺在床上时,秀娥一下子就挨了上来,可令她感到奇怪的是田埂 那东西竟然软绵绵的。秀娥一下就从床上跳了起来,扯起田埂的耳朵就问:“你是 不是在外面偷吃了野食?” “哎呀,我的婆娘哎,我田埂是什么人?就算我有那个贼心也没有那个贼胆呀! 再说……再说那城里的妹子是你想上就上的吗?”田埂急忙掩饰着。 “那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我们两个在山上割松脂的时候,哪个晚上我不是被 你折腾得死去活来的?”秀娥仍然不相信地说。 “这些天到城里来之后心情一直不大好,所以……”田埂继续搪塞着婆娘。 “我不管。”秀娥说完可不管你田埂心情如何,她一下子爬到了他的身上。 那个晚上秀娥把田埂整整折腾了一夜,好在田埂毕竟年轻竟也应付了过来。第 二天一早,秀娥就对田埂说:“把那张银行卡给我,你今天在医院守田水,我去街 上转转,顺便买几件好衣服。” 田埂的头一下子就大了,卡里少了三万块钱,如果让秀娥查了出来她不把自己 活生生地骂死才怪,可是面对秀娥那只伸出来的手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拿来啊!难道你把那张卡丢了?”秀娥的眉毛扬了起来。 “哎呀老婆,就是在这桂江城里把我自己丢了,我也不会丢了那张卡的!你放 心,这张卡在我的包包里安安全全地放着呢。”田埂抓住了秀娥的手,然后才说: “我是在想,我在医院守妹子有些不大方便,你想,田水是个大姑娘了,虽说是我 的亲妹子但她屙屎屙尿的是不是不太……嘿嘿,老婆,我看还是你在医院守田水方 便一些。至于你想买衣服那还不容易,等哪天田水出了院,我们三个人好好在桂江 逛一天,包你买个够。”听了田埂的话秀娥便缩回了手,然后又说:“田埂啊,卡 在你手里,但那里面的钱我是一清二楚的,你可不能乱花。等田水好了我们回家建 一幢三层的小洋房,那日子也不会比城里人差到哪里去。” “晓得呢!我哪里敢乱用钱。”田埂嘴里说着那声音却渐渐瘪了。 他们两个从桂海大酒店出来在街上随便吃了点东西,秀娥又给田水买了一碗馄 饨便往医院去了,而田埂却待在桂花巷口边一支又一支地吸着烟。他想起早上秀娥 在床上对他说的那些话,觉得秀娥真是个不错的女人,这么多年跟着自己在山上含 辛茹苦的,却从没有说过半句气他的话。不但要跟自己上山一同割松脂,回到棚子 里还要招呼自己的吃喝,这次在医院守田水,她硬是像对待自己的亲妹子一样,护 侍得周周到到的。可自己这短短二十多天就把卡里的三万块钱输了出去,他一个大 男人怎么对得起人哟?所以他一定要想办法把那三万块钱捞回来,他就不相信二狗 崽和王健生的手气永远那么好,而自己的手气永远那么差! 田埂在桂花巷转悠着。在一家铁器店,他看中了两把割松脂的好割刀,他便买 了两把以备明年割松脂之用,然后才踅到那个名叫晶晶妹开的店子里。但他没有点 东西,而是闷闷地坐在那里。这时,那个名叫晶晶妹的老板娘走到了他的面前,拍 着田埂的肩膀问:“兄弟,这大清早的烂着一张脸到我的店子里,既不点菜又不喝 酒,是不是想给老娘晦气啊?”田埂见老板娘这么说脸上赶紧扯出一丝笑来说: “老板娘,我在这桂花巷呆了这么多天了,只有你这店子让我坐着爽快一些,所以 大清早的就跑到你店里来坐一下下。”老板娘听了便没再说什么,而是问:“这两 天怎么搞的,总没看见你露出笑脸来?”田埂便把老板娘拉到凳子上坐下说:“老 板娘,你说那狗日的打牌是不是靠手气?” “我可从来没打过牌,不晓得打牌的那些道道儿。”老板娘应着田埂,接着又 问,“这两天你打牌了?” “打了啊。”田埂答。 “和哪些人打?”老板娘又问。 “还不是和二狗崽、王健生、赵艳玉他们几个。” “你找死哦!”老板娘大叫了一声说,“那些人你也敢跟他们打牌?” “怎么了?”田埂有些大惑不解了。“怎么就不能和他们几个打牌?” “我告诉你吧。”老板娘的声音立即小了许多,把嘴对着田埂的耳朵说,“他 们几个是这桂花巷里有名的赌棍,专门杀四爷的。” “杀四爷?什么杀四爷啊?”田埂更是听不懂了。 “哎哟,你这个乡巴佬哎,四是什么?四就是死!四爷就是死爷,也就是说他 们见到你这样的人,就要把你搞死为止。”老板娘对田埂解释着。 “你扯鬼淡,我拿一手牌,他们也拿一手牌,哪门子搞得死我?”田埂有些不 相信了。 “你这个大笨猪哎,他们三个早已联合好了,而且他们码得起牌,手上缺哪张 牌要哪张牌,全在他们的掌握之中,你打得过他们?” “狗日的,难怪我输了那么多钱哦。他们还骗我说是手气差,等手气好了几万 块钱几把牌就能赢回来了。”田埂这一下恍然大悟了。 “我告诉你吧!”老板娘又低下声悄悄地说,“他们那几个全是联合行动,先 由那个叫赵艳玉的妹子把鱼钓来,然后三个人合伙把四爷杀了,再一起分钱。” 田埂什么都明白了,他霍地站起身子就要朝店外走去。老板娘急忙一把拉住了 他说:“大哥,你千万不要说这些是我告诉你的,不然我这个店子不被他们砸了才 怪。我是看你是个老实人,不忍心看你上当受骗才说了这些透底的话,大哥,你可 不能把我连累了。” 田埂点了点头说:“妹子,我晓得呢。”说完便扯开步子,往他们常去的赌场 赶去。 桂花巷仍像往常一样热闹,田埂一边走一边想,一定要让二狗崽他们把那三万 块钱退给自己,就算退给自己两万块也好给秀娥一个交代。万一他们要是耍赖,他 田埂也不是好欺负的,在乡下他也是一个说话当当响的汉子。 田埂走进那家赌场,果然看见二狗崽他们几个在那里看后庄,见他来了急忙热 情地迎了上去,给田埂发了一支烟说:“大哥,来了?”田埂没有接他们的烟,而 是把二狗崽拉了出去说:“老弟,我觉得你们做事有些不够仁义啊。” “我们有什么不够仁义的?”二狗崽莫名其妙地望着田埂。 “这些天你们赢我的那些钱,是你们三个人合起来杀猪的。”田埂一语便把事 情道破了。 二狗崽的脸一下子就青了下去:“大哥,这赌场上历来就是愿赌服输,开始那 几次不是你赢了吗?” “开始那几次你们让我赢点小钱,那是钓我这条大鱼。”田埂的嗓门提了上来, “等我这条大鱼钓上来之后,你们就开始杀我了。狗日的,开始我真的以为是我的 手气不好,原来是你们合伙杀人。” “杀你怎么了?哪个喊你吃钓的?”二狗崽在桂花巷混了这么久,还从来没有 人敢在他面前耍横,狗日的田埂竟敢在他面前摆谱,那他以后在桂花巷还混不混啊? 于是他也提高了嗓门:“你狗日的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我只要你把赢我的钱退给我。”田埂一字一崩地说,“老弟, 如果真是我打牌扎扎实实输了也就算了,可你们两三个混蛋合起伙来骗人,那就必 须把钱退给我。” “退钱?”二狗崽哈哈大笑起来,“做你娘的美梦去吧!”二狗崽说完就要离 去,但他没想到,他的脚还没有迈开,田埂就一把抓住了他。那些正在打牌的人见 外面吵了起来,都放下手里的牌,站在旁边看起了热闹。王健生见二狗崽和田埂吵 了起来,急忙挤进来问:“二狗崽,是怎么回事?” “这狗日的竟想要我们退钱?”二狗崽挣脱田埂,转身对王健生说。 “你他妈的癫了啊!”王健生说完起脚就向田埂踢去。田埂毫无准备,一脚就 被他踢倒在地。而二狗崽见王健生动了手,也一脚一脚向田埂踢了过去。田埂像只 皮球,被他们踢得在地上滚过来滚过去。直到他们踢累了,二狗崽才将田埂一把从 地上拖了起来,说:“给我滚,不要让我在桂花巷再看到你,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 次。”二狗崽的语气又狠又冷。 但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把割刀就捅进了二狗崽的肚子里,而且田埂还在里 面狠狠地绞了一绞。王健生见田埂动了刀子,正想上前帮二狗崽一把,但另一把割 刀又凶又狠地朝他的胸口插了进去。然后,田埂拍了拍身上的土,对那些看热闹的 人说:“这两个狗日的比起那松脂树差得太远了,不经割。” 赵艳玉哭着喊:“大哥,你为了小小的三万块钱竟要了两个人的命啊——” 田埂突然转过身来,瞪着血红的眼睛望着赵艳玉:“你这个鸡婆懂你娘的屁! 小小的三万块?说得轻松!你知道吗,那是我和我老婆在山上累一年的全部收入!” 一边说着一边向赵艳玉逼来。 赵艳玉见了,吓得拔腿就跑,逃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