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按照法律程序,阮圆圆死后被免去了起诉,其丧事自然由金家料理。方芳免不 了又要操劳一番。 不觉又过去了半年,挨近年底,金父受了风寒,卧病在床。医生前来诊断,发 现患的竟然是喉癌。因为年事已高,不宜动手术。 金父自知在世的日子不长了,只是一桩心事未了结。什么心事?儿子的婚事! 金贵正值“不惑”之年,怎能一直孑然一身? 这天晚上,待侍奉他的方芳离开以后,金父让儿子坐在他的病榻旁,断断续续 地说出了自己未了的心事:“孩子,你如今正当中年,怎能没个伴儿?趁爹还有一 口气,能亲眼看到你重新有个家,我才会含笑九泉!” 金贵沉吟片刻,缓缓放言道:“爹,您放心,儿子会处理好的!” “不,这事宜急不宜缓!我早已替你物色了一个对象!” “啊!”儿子大吃一惊:“谁?”“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方芳?” “不错!你同意么?”父亲步步紧逼。 “这……”儿子似有难言之隐。 “孩子,你莫不是嫌弃方芳容貌丑陋?可她是咱们父子的恩人且不说,就凭她 那金子般纯洁的心,打起灯笼寻遍天下也难找到啊!” 儿子见父亲动了怒,急忙解释道:“爹,正因为方芳待我们父子恩重如山,所 以这事更不能由我们说了算,还得征求她本人的意见。儿子本是续弦,人家可是黄 花闺女,会被笑话填房。从内心来说,儿子若能娶这贤德女子为妻,也算得是三生 有幸!岂能嫌弃她容貌丑陋?” 翌日,当方芳来到病榻前时,金父果真推心置腹地将此事和盘托出,恳求道: “方芳啊方芳,如你不嫌弃我儿子,你就答应我这个老头子在入土前唯一的请求吧!” “不……不……”方芳压根儿没想到老人家会提出这么一个意想不到的要求, 她顿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答复才好。 老人幽幽地叹了口气:“方芳,你是个好闺女,金贵他不配……”“不不不, 大伯,是我高攀不上!”方芳急忙辩白道。 “是真话么?”老人家双眼紧紧盯住面前的姑娘:“如果真是这想法,你就不 必推脱了。金贵说,若能娶上你算得是三生有幸!” “不不不……”方芳羞红了脸,将头耷拉到了胸前,沉默了半晌,才像蚊子似 的哼出了一声:“我……已……许了……人家。” “什么?”老人家大吃一惊,狐疑地盯着对方:“许了人家,是哪一家?小伙 子叫啥,为什么一直不见他来过,又从未听你提起过这桩事?” 这一连串的盘问,迫使从来不曾撒过谎的方芳露出马脚,支吾了半天,找不出 对答的词儿,那张疤脸更加涨得通红…… 是的,此刻她已芳心全乱。说实在话,对这位美男子的人品,她同样倾慕不已。 然而,面对现实,方芳又有自知之明,凭自己这副丑陋的形象,她配做一位才貌双 全的企业家的妻子么?她只好婉言谢绝。 金父当然不会就此罢休,一有机会便缠上方芳,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企图打 动这姑娘的心。 金贵也私下向方芳表明了自己的心迹,决不嫌她容貌丑陋,愿意与她共结连理, 白头到老。 无奈,方芳仿佛变成了铁石心肠,不论金家父子怎么苦苦哀求,她却不曾动摇 半分,一口咬定,只能与金贵以兄妹相称,决不存在任何奢望,并声称,如果再提 及此事,她便要离开金家。 “好事多磨,急事缓办。”金贵只好这样安慰病榻上的父亲。 老人家的病越拖越重了,到了后期,嗓子疼得说不成话,连水都咽不下去,只 能发出嘶嘶的哨音。由于发不出声,他便只好用手指指着自己的心口…… “爹,我晓得您的意思,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丢弃方芳妹妹!”金贵失声 恸哭,并恳求方芳,“好妹妹,你答应爹吧,了结他的一桩心事,也好让他含笑九 泉!” 方芳泪流满面,执着金父那双骨瘦如柴的手,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此刻, 她的心情矛盾极了。方芳是位实心眼的姑娘,她从不愿说违心话,干违心事。所以, 眼下她也压根儿不愿欺骗老人,让他白白地空欢喜一场后告别人世,这样,将会在 她的心灵上留下终生悔恨! 不过,当方芳一眼瞥见金贵哀求的目光和老人家绝望的神情时,她的心便又碎 了!只好以泪洗脸来表明自己的心迹。 老人家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瞪大着双眼,一直难以闭合,而鼻孔里只剩下一丝 游气了。 “大伯,您安心去吧,我会帮您了却大哥的心事,给他重新物色一位能干的好 嫂子!”方芳哽咽着,给老人说上这么一席安慰、宽心话。 然而,行将断气的老人似乎依然不满意,艰难地摇了摇头。 “方芳,您就答应爹临终的要求吧!”金贵“扑通”跪在方芳的脚下,泣不成 声。 旁人也都一齐感动了,无不纷纷落泪,众口一词地催促:“方芳,你快点头吧! 要不,我们都给你跪下了!” 方芳的身子猛地抽搐了几下,终于“扑通”一声跪在老人的病榻下,颤巍巍地 喊出了一声:“爹!” 一丝笑意掠过老人的唇边,他的双目终于合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