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承恩小小年纪中了秀才。 见儿子有天赋,一发愈加注重培养他,刚开春就送承恩进城念书去了。 二发家的先生见两个学生始终没长进,且顽劣异常,很是灰心。自己成天挑水 劈柴也不像个先生,便主动辞职离了此地。 二发留不住先生,只好将两儿子送进私塾。 那财宝生性好斗,刚进私塾没几天,竟与人打斗了十几回。 私塾先生亲自上门,请求二发教导儿子。 二发没好气地说:“该打你就打,打死了不怨你!” 绿萍啐了男人一口,指着财宝的鼻子对先生说:“你只管教他念书,别的不用 管。他若将人打死,自有我去抵命!”私塾先生二话不说,扭头便走,从此不再上 门。 第二天,弟兄俩哭丧着脸回到家。绿萍见了便问:“你家爹死了,还是娘死啦?” 富贵小心翼翼地说:“财宝今天被先生打手心了!” “活该!打得好!打死了清爽!”绿萍一边说一边走到财宝面前,甩手抽他一 巴掌。 财宝双手抱头,尖声哭叫起来。 富贵缩紧身子惶恐地说:“先生说财宝的皮空在身上,若再顽劣就将他手心打 烂!” “他敢!爪子还没长齐呢!我倒要看看,他敢把谁的手心打烂?”绿萍骂完了 拉起财宝的手一看,那手真被打肿了。“老不死的,是条疯狗啊!凭什么把人打成 这样?财宝你是傻子吗?平白无故给那老狗打了去!我怎么养你这种傻瓜!” 财宝见娘拉他手,以为又要挨打,吓得直躲闪。没想到她因心疼而大骂先生, 便越发做出疼痛的样子来,随即昂首说道:“娘我不傻!我把先生的尿壶底砸了个 洞,还在先生的鞋里放了一只死麻雀。” 绿萍大笑:“原来你不傻呀!只是先生遇上你这东西,也算倒了八辈子血霉!” 富贵见娘笑得开心就说:“先生查出是财宝所为,就让我带口信给爹,若不赔 先生尿壶,就找人评理去。” “傻瓜儿子啊!你是天生的傻蛋,砸尿壶干吗让他看见呢?白打了去还要赔钱, 这种傻事只有你做得出来!”绿萍越骂越生气,抓住财宝扎扎实实痛打一顿。 第二天绿萍找先生讲理,讲到最后尿壶没赔,还呸了先生一脸唾沫。 先生自认倒霉,从此再也不管富贵与财宝了。 没了管头,财宝在私塾里如鱼得水,成天与人吵闹抬杠。碰到不爱惹事的,见 他过来便慌忙躲开;若碰到好事或气不服的,便像武戏开场一样,终究要闹得天翻 地覆。 这天,徐财主的重孙子正眉飞色舞地讲述他家太爷那口楠木棺材如何贵重。 财宝不服气:“吹牛不用花钱!你家太爷不过是个土财主,睡那么好的棺材, 阎王爷不收他怎么办!” 徐重孙刚想发作,抬眼一看是财宝便忍了,假装没听见似的继续说:“那次我 把家里的一只花瓶打碎了,害怕被责罚就躲进棺材里,家人找不到我急死了。到了 夜里我想爬出来,那棺材盖重得没法推开……” 财宝打断他的话说:“既推不开你是怎么进去的?难不成是鬼把你推进去?” 徐财主的重孙子本不想理他,又怕在同学面前丢面子,只好硬着头皮不屑地说 :“一边去!我未与你说话,岔巴什么?” 财宝冷笑道:“有几个臭钱就狂成这样,谁不知道你家太爷是个吝啬鬼,刻薄 成家!” 徐重孙气得脸色发青,反唇相讥道:“你家老娘黑吃了别人的黄金,一家子跟 着好吃懒做。等哪天你老娘翘了辫子,难不成你也跟她一起见阎王去!” 财宝二话不说,抄起一条板凳砸了过去。 徐重孙“啊哟!”一声大叫,抱住胸口不能动弹,愣了片刻,抓起桌子上的砚 台朝财宝砸去。只听得“啪!”地一声响,财宝满脸开花血流如注,咚一声倒地毙 命。 绿萍听说儿子被人打死了,呼天抢地冲到徐家,举起棍子砸了个稀巴烂。 徐家人自知理亏,当即赔了五百两白银。 绿萍先收银钱,再与徐家打官司,定要徐财主的重孙子抵命不可。 徐家人碰上绿萍这根篓篓藤,注定了不被缠死不能罢休。 然而,死鬼财宝一贯霸道,没人为他说话,都说是财宝挑衅,先用凳子砸人了。 查验过后,徐财主的重孙子两根肋骨被砸断。于是县衙判定他,伤好后行苦役 两年,另外徐家赔偿周家白银八百两。 绿萍收了银子继续上告,一直告到京城里。 徐家绞尽脑汁查找关系,不惜花银钱跟着周旋。几经周折,查找到一个京城做 官的亲戚。虽说这层亲戚关系七拐八拐远得扯不上,可这世道只要肯使钱,不亲也 亲了。 徐家拼命花钱,周家舍命陪君子。绿萍虽然心疼,也只能乌龟垫台脚——硬撑 了。 案子越审越复杂,竟成了官场内讧,派别斗争。最终王爷出面,案子才算了结。 重审之后,徐重孙押往三街口斩首示众。重孙斩首那天,徐财主亦断了气。 县令见徐家人财两空,景况凄惨,就勒令周家退还徐家私下给的五百两银子。 银子打官司用了,二发只好东拼西凑交足五百两纹银,这桩命案才算了结。 绿萍虽说报了仇,儿子却再也回不来了,家财也几乎耗尽。为此夫妻两成天对 骂,不解气时就大打出手。每逢此时,富贵便躲得远远的。而使女红月,落得幸灾 乐祸。 自财宝出事后,富贵便不再去私塾念书。二发的家境大不如从前,一发则不与 他计较,虽说二发已将名下的旱地抵押给他,但收来的租粮仍如数分给弟弟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