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生子果然闹心了,尤其是夜里,在隔断的那边总不老实。谷穗儿怕磨不过他, 就叫小梅来找生子去玩麻将。 那些日子,只要是小梅在屋后那么一喊,生子哥,三缺一啦,快过来呀!生子 就忙不迭地出去了。有时嘴里含着饭,就连蹿带蹦儿地跟小梅去了。 婆婆生气地说,你们呀都还年轻哟!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谷穗儿,你记 着我的话,生子你现在不管管,早晚跟他们学坏了。谷穗儿一听不以为然地说,你 也太不相信你自己儿子了吧!男人得出头办事的,你不叫他合群怎么行?谷穗儿没 法说生子夜里不老实的话。 婆婆不言语了,扭头就走,嘴里还自言自语,我就是看不惯后院小梅那骚样儿。 可谷穗儿却不那么想,她还心存感激。谷穗儿听生子打完麻将回来提过几回,说小 梅在他后面把眼儿,断牌可准了,他连坐了好几把庄。这一阵子,生子不但常往回 拿钱,天天都是后半夜回来,倒头就睡,有时说梦话还和了、飘了的。谷穗儿听了, 还暗自高兴。 好在出了正月就开始忙活地里的活儿,麻将局也散了。生子整天干活儿,累了 倒头就睡。一直到了那年的八月十五,谷穗儿生下了女儿小慧。谷穗儿坐月子,偏 偏正赶上家家忙秋,月子里老娘也只侍候了几天,就忙着回去收秋。 这可把生子和婆婆愁坏了,他们下地没人在家照顾谷穗儿和孩子。这时,小梅 自告奋勇地来了,小梅婆家人手多不用她下地干活,只在家做饭。这样,小梅来来 去去的就有了更多的理由,一是来侍候谷穗儿月子,二是干妈来看干女儿——她认 小慧为干女儿,都是理所当然的。 收完秋,人们一闲下来,小梅家的麻将桌又放上了。今年小梅的婆婆说了,招 局由小梅抽头,小梅招局的热情就更欢了,来谷穗儿家也更勤了,除了看孩子,那 就是叫生子哥去她家玩麻将。 小梅到了屋,先抱抱孩子逗一阵儿,然后自然而然地对生子说,生子哥我那儿 缺人给凑个手去吧!生子二话不说,一溜烟似的走了。虽然谷穗儿有些不乐意,但 碍于面子,又不好当着小梅说生子什么。 以后,谷穗儿发现,小梅就是不叫生子,生子他也要早早站在后窗那儿看。谷 穗儿看他这样,心里真的不高兴了,就对生子说,今后不许你玩了,在家帮我带孩 子。生子还没说话,小梅在后院一声生子哥,生子把孩子往谷穗儿怀里一放就走了。 谷穗儿这才后悔,当初不该叫他玩麻将上瘾,那么放纵他,现在心难收回了。 一天,生子去麻将局较早,在等人的时候,小梅为了调节气氛,就给大伙讲了 个故事。 有一对夫妻是麻将迷,一天,丈夫因三天三夜不下火线,半夜里昏倒在麻将桌 上,人事不省。这时,妻子正在另一个麻将局儿,满脑子装的是饼条万。听到消息, 一路迷迷糊糊赶来,趴在丈夫身上伤心地大哭。 她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道,老公啊,你咋就这样走了?你两眼睁着像二饼,鼻 子像红中,歪着脑袋像七饼,躺着身子像东风,挺着肚脐像一饼,你上下穿的是青 一色,长脚长手一条龙。老公啊!你好狠心,家里的庄稼谁来管?你让我喝东西南 北风啊! 妻子正哭得伤心,丈夫忽然清醒过来了。妻子伸出一只手,大声说,死鬼,诈 和是要赔的! 生子听完,把一口热茶都喷在小梅的身上。生子一着急,上前用手去扒拉小梅 衣服上的茶叶末,嘴里还不好意思地说,烫着没?两人头一次挨得这么近,小梅那 高耸的奶子,让生子感到颤了两下。 从此,小梅来谷穗儿这儿少了,生子不打麻将也时常到后院去,说是陪陆三喝 酒。一回来就醉醺醺的,倒头就睡。 一天,婆婆跑来告诉谷穗儿,不好了,我刚才去了小梅家,生子他们玩大了, 现在不再是一两毛钱的事了。谷穗儿也觉得这些天,十块八块钱打发生子不够用了, 谷穗儿问生子你输了,输多少?生子说无所谓,人在江湖飘,谁还不挨刀。没事, 今儿个准捞回来。有时,他还要在老妈那里多蹭点钱,所以这才引起了老妈的注意。 谷穗儿再也坐不住炕了,她要管管生子了。 谷穗儿把孩子给婆婆一扔,就风风火火地到后院小梅家去找生子。 谷穗儿进了屋,在乱哄哄的局场寻找到生子。生子正玩在兴头上,小腰板挺拔 着,手里抓着麻将。谷穗儿还发现,小梅正紧紧地靠在生子身上,给生子把着眼儿, 一会儿,忙着替生子抓牌,一会儿,又捋捋牌,好像她是牌主在玩儿似的。 谷穗儿到了桌前,小梅看见谷穗儿阴沉着脸,忙叫她坐生子边上,自己站起来 腾地方。谷穗儿对生子说,家里有事儿,别玩了,回家去。 生子看都没看谷穗儿一眼,手里举着牌儿,问身边的小梅,你看我打这个老实 不?小梅说,你看着打呗,大老爷们儿还没个主意?谷穗儿一听,小梅这是话里有 话。谷穗儿气都堵到脖根儿了,生子他怎么变得那么听小梅的了?而对她的话怎么 就不当回事了呢? 谷穗儿虽然此时有气,但一想头一回不能叫生子人前不好看,就容他一回。谷 穗儿就出来了。 可她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时,听见大伙儿在拿生子开玩笑说,生子怕老婆。生子 就和屋里的人显摆,我那口子管不了我。再说了,东风吹,战鼓擂,玩起麻将谁怕 谁?谷穗儿听了个真真切切的,她火了,反了他了,回身进屋,上炕就把生子的牌 给推了。愤愤地说,我要再不管你,你还得上天。我告诉你,以后你给我少登这个 门儿,不然,下回我掀桌子。谷穗儿这一通数落,屋里所有玩麻将的人都停下来, 不玩了。大家都怕谷穗儿两口子打起来,有什么事儿惊动了派出所,在场的都得按 赌博犯处理,一些人开始溜之大吉。 小梅阴沉着脸对谷穗儿说,嫂子,今儿个也就是你,要是搁在别人身上,来搅 我的局,我肯定跟她没完。我知道你不是冲我来的,可你想管老爷们儿,关上门在 自个儿家咋打咋骂,别人不会往心里去。嫂子,你说是不是?不是我挑你的眼,你 看刚才说的是什么话,往后不许登我家的门,我这儿怎么了,我没教谁去偷去抢的, 啊?我就寻思大家伙凑在一起取个乐呗!现在日子好过了,冬天没个抓挠没个营生, 你说咱们平时前后院住着,咱们姐妹儿也是不分你我的,是不是?小梅一通抢白, 叫谷穗儿没话儿了。谷穗儿也没想到,为了找生子,竟把平时里要好的朋友给得罪 了,闹了个半红脸儿。 谷穗儿和生子两人回到家,余怒未消,各自在一边儿出着黑气,谁也不理谁。 这是生子和谷穗儿结婚以来第一次吵架。 谷穗儿总想和小梅唠唠这事儿,可小梅好长时间不来了,是记仇了吗?难道她 忘了干女儿吗?她可是小慧的干妈呀! 谷穗儿自己也觉得那天的冲动闹了个两面不够人。这就像打麻将给一个人点炮 儿,得罪了两个人。谷穗儿心明镜似的,如果再这么去闹,街坊邻居就该让她得罪 遍了。 谷穗儿不吵也不闹了。每天生子前脚一走,谷穗儿后脚就到。麻将桌上就是真 的三缺一了,生子往那儿一坐,人们看看谷穗儿就撤了,那意思不敢跟生子玩。但 谷穗儿毕竟有孩子坠脚,不能白天黑夜都跟着生子,一时照顾不到,生子就又玩上 了,谷穗儿气得也不找了。